见肖毅如此反应,道士察觉到了什么,一改之前的神情,语气认真起来:“你只需告诉我,皇后她怎样了。”
他的问话让肖毅心中猛然一颤,他终于知道这个人身上的熟悉之感来自哪里了——分明是故人模样。
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从他心底缓缓升起。
肖毅不可置信地仔细打量起这个道士,越看越是心惊:“你——”
道士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地回避,似乎正在印证着他那荒谬的想法。
人死后能够复生吗?
彼时肖毅明明亲眼看见皇上下令将浑身是伤气绝而亡的晔浔抬棺下葬,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哭得几近昏厥。
“皇后她到底如何了!”见肖毅表情异样,道士眼神骤变,竟直接站起身来,拨开众人就往殿内闯。
不知这人有何妖术,周遭明明全是宫中精锐侍卫,被他轻轻一挥袖便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向殿内走去,如入无人之境。
追在后面的肖毅满是震惊,心如擂鼓。
不会真的如他想的那样吧!
道士在满是惊恐的众人眼神中径直走到了内殿的龙凤卧榻,却在就要走近的时候顿步,停留在几步之外。
他的脚步踌躇,似乎被前方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肖毅终于追进来,将不再挣扎的道士按倒在地,低声怒喝道:“天子居所,皇后寝殿,岂容你等妖人放肆!来人!将此妖道押入禁牢仔细审问!”
被按倒在地的人抬起头来,先前眼中的清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血丝,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是恼火与愤怒,他一改自持端庄的世外道人姿态,抬手一把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一张与晔浔别无二致的脸赫然出现在肖毅眼中!
“你……!”
肖毅瞳孔巨震,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看清楚这张脸,既然你还认得我,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伤害皇后的事情吗?!”
肖毅陡然松开手,接连后退好几步,被后面终于摆脱法术赶过来的侍卫扶住:
“你明明…怎么会…你…”
晔浔冷哼一声,站直了身体,把面具随手一抛:“我或许会憎恶容衍,或许会加害于尚且羽翼未丰,废物到保护不了商枝的容衍,但是我绝对不会对一手遮天大权在握的当今圣上下手,更不会伤害他的挚爱,独宠之后白商枝!你我相处共事这么多年,当初曾经发过毒誓,为争夺皇权打压,平定秽乱还世道安平,我虽不择手段,却并未做过对你们的不义之举,怎么,如今新朝伊始,你们担心我来抢夺你们的功劳,危害你们的权势?”
肖毅还处于人死复生的惊恐中,闻言也不由得愤怒起来,腰间佩剑“铮”地亮出半截,雪亮剑身照出道士阴沉的眉眼:“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以为的我们也是如此不堪吗?你是躲在不知道哪个山野里面搞这种乱七八糟的妖术搞魔怔了吗?!晔浔早就死了,你是真的晔浔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异假扮的晔浔?!”
晔浔身上的那股清冷道意已经褪了个干净,逐渐变成从前那种冷漠又刻薄的样子,怒极反笑:“如假包换。”
他在刚才的间隙中已经打量过床榻上二人,见沉睡的两人神态轻松,并无其他异常,于是在心中迅速判断出形势。
晔浔环顾四周,往桌边一坐,指节扣了扣桌面:“我因缘复生,本不欲再入人俗,只是想了却一桩心愿罢了。但现在不是扯其他事情的时候,麻烦肖公公告知我现在到底是何种情况。”
他的眼神凛然,打断了正准备开口的肖毅:“不要有隐瞒。”
肖毅憋着一肚子气,被他这句话压得没法发作,幸而他在容衍的手下行事已久,早已将脾气磨得半分也无。
这解释令肖毅半信半疑,但是此人行事作风确实太过熟悉,有着从前晔浔的样子,且如他所说,此时确实不是争论其他事情的时候,弄清到底是什么导致帝后二人昏迷不醒更为紧迫,肖毅只得按捺下心中怒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知道你从前并不与皇上讲究这些,可是如今不同往日,御前不容放肆,要说话就同我去侧殿。”
晔浔身份未明,让他去侧殿一是为了避开闲杂人等便于交流,二却是为了控制住他,以免发生变故。
晔浔知道肖毅的防备之心,但事关白商枝,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冷哼一声起身跟着肖毅去到侧殿。
给他们让出道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后来才任职,并不知道晔浔的存在。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让肖公公做到如此地步!
这边肖毅按下脾气,将事情始末说给晔浔。
晔浔眼神锐利,盯着肖毅:“我要查看那幅画。”
肖毅之前只忙着审人,画也只是让太医们检查过后没有异常就放在了一边,听见晔浔这样说,他赶紧命人将画呈上来。
当晔浔拿到这幅画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骤变,是如出一辙的错愕。
那幅经过数十位太医之手而并未检查出异样的画发生了惊变,纸上本来生动栩栩的帝后二人的鲜艳画像竟然逐渐消退,只剩一片空白。
竟是凭空消失了!
正当众人为帝后消失的事情急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白商枝终于在柔软的被褥之间幽幽转醒。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倦怠不堪,是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疲惫,仿佛她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在烈日沙漠跋涉了千万里,最后终于濒死倒下,昏睡了好几个月才醒来一样。
白商枝一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盖住眼睛,感觉脑子昏昏沉沉,一点东西也想不起来,她想开口喊人,喉咙却干到无法出声,她呆滞了几秒,从空白的脑海中搜刮着记忆,试图回想起上一秒自己开口却没能叫出口的那个名字——白……白什么?又或许是容……?
到底是谁……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白商枝清醒了不少,终于把手从眼睛上拿开,适应了窗外射进来的刺目白光。她缓缓撑手坐起来,柔软的长发在动作间倾泻而下,划过她的肌肤。她的手摸到了床单,隐隐觉得触感有些不对,但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奇怪,她习惯性地伸手向床头柜,拿起杯子将水一饮而下。
她呆滞地看着手中的玻璃杯,轻抿湿润的唇上滞留的水珠,清凉的水流沁润了干得冒烟的嗓子,终于感觉好了一些,连带着脑子也逐渐转弯,让她的身体也逐渐开始适应环境,产生对外的感知。
她先是搓了搓被子,终于察觉到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种棉绒的布料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因为她向来用的都是丝绸。而头发也不会随意松散,即使是睡觉也必须做好固定的造型,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乱成一团,发质也变差了。
自她察觉到这细小的差异,一瞬间所有记忆尽数涌来,将她尚未做好准备的空空脑袋砸得晕头转向。
一时没有拿稳杯子,它咕噜一下滚到了旁边稍稍隆起来的被包下,白商枝伸手去拿,视线也转到了身旁。
不看不知道,那起伏的被子是长长一条,显然呈现出一个人形!
白商枝:!!!
“啊……啊!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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