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女站在少爷身后伺候,悄悄观察裘老爷,发觉他好似也并不如何可怕,对少爷轻声低语的呵护模样,唯恐唐突少爷,对几位长辈,又进退有度,恭谦有礼。虽相貌天生冷峻,生人勿近模样,然却因阅历,化为令人折服的另一种魅力,心生信服。
看来拔人舌头挖人眼珠子,也无甚大问题么。
起码并不会似屠夫般,因杀生面相便日益可憎——不会变丑,那她便放心了。
若有人要害少爷,她也挖人眼珠子,拔人舌头……
往常早食,林东恒只是小酌几杯。
今日却是喝醉了。
只因他执意要哥儿只为自个斟酒,不让哥儿得闲,便拼命喝。
云书哭笑不得,命青风扶他回房歇息,摇头道,“如此也好。”
喝酒了,便暂时无心思理会老宅那头的事,便不会那样难受了。
林瑞宁簌口净手后出来,见忌女与裘牧霆在廊下,小丫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满脸认真与坚定。
他走过去,忌女自觉跑开,去院中扎马步去了。
“世叔与她说了什么?”林瑞宁觉有趣。
裘牧霆不欲将昨夜之事说予他听。
哥儿娇弱,心力不足,何必拿如此血腥之事吓他?
只轻笑道,“无事,只教她些练功要领。”
林瑞宁轻哼,“世安分明便是撒谎,莫不是在说起旧相好,不敢让我知罢?”
小哥儿似笑非笑的,裘牧霆一向眼光锐利,洞察人心,此刻却竟辨不出哥儿是否当真气恼了。
当真是关心则乱。
未曾想到,他也会有这一日。裘牧霆眉峰微压,却并不厌这种感觉,闷闷低笑,“我又怎会有旧相好。”
你这样老,有几个旧相好也不出奇——林瑞宁正要如此答,却忽而被男人自身后轻轻笼入怀中,双手更被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掌拢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摩挲在他手背,指腹带着常年握兵器的硬茧,刮着哥儿细腻指节。
过电般的麻痒,小菜鸡林瑞宁立刻便没出息的软了背脊。
再低头看着两人覆在一处的手,一大一小,一柔一强,力量差距与肤色差十分明显,竟有些说不出的暧昧意味,林瑞宁脑袋里霎时嗡鸣一片,面红耳赤,两颊飞起一片红霞,沿着耳垂到脖颈,没入衣领。
软玉在怀,哥儿不胜羞怯垂首,纤细白皙脖颈束在衣领中,细细的浅色绒毛都好似镀了一层金光。
裘牧霆喉结滚动,声音已然沙哑,带了醇厚的笑,闷闷的似酒酿般醉人,“瑞宁有所不知,在戎城我如煞星般,人人避之而不及,又怎会有人心悦我。”
轻轻晃着哥儿的手,哄幼孩般,“只瑞宁不怕我,不嫌我,肯好心收留我罢了。”
老男人的情话很笨拙,并无任何技巧。
偏偏林瑞宁也是第一回听。
脚尖点地无序划着,埋首红着脸哼唧一声,“……哦。”
也不挣扎,便是默许他抱自个了。
隐在各处的暗卫们,默默面壁。
这不是他们该看的。
商十抹一把脸:主子倒也并未说谎,在戎城,裘三爷的名号与煞星无异,吓哭的哥儿姐儿无百个也有八十个。
转头悄悄问忌女,“小姑奶奶,主子方才与你说什么了?”
忌女呲牙一笑,“一件小事。”
也不知裘老爷是怎么知晓她昨夜看见了随从们绑人的,裘老爷只寻了她告诉她,若想保护少爷,往后拔人舌头挖人眼珠皆算轻的。若她怕,护不了少爷,那便不必留在少爷身边了。
若她不怕,倒是可教她更多防身乃至杀人的本领。
一听可能再也不能伺候少爷了,忌女哪还敢怕。
且若能护着主子,她也是愿意多学些的,莫说拔的是旁人的舌头挖的是旁人的眼珠,便是为了少爷要挖她自个的,她也是愿意的。
林瑞宁与裘牧霆也并未抱多久,听得里头有动静,便分开了。
两人的目光对视间,却是比从前更多一种情愫。
林瑞宁每次与裘牧霆那双幽黑的丹凤眸对视,都会头皮发麻,莫名情动……他又不是真正的未及笄,他也是个见过许多猪跑的男人啊,因此那眼神里压得极艰难藏得极深的欲望,他是能洞觉一二的。
总觉得,老男人忍不了多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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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老宅,几房女人与哥儿姐儿,皆是胆小的,不禁吓,病的病晕的晕,个个仍魂不附体,惶惶不安,几乎连这座宅子都不愿待,下人也几欲奔逃。
可林老夫人与林东福林东海却不肯放他们离开,若走漏半点风声,怎得了?
因此,各个只能勉强呆在府宅里头。
林东福到底狠心,亲手将眼珠子与舌头埋了,又与林东海扶了老夫人回房,仍是密谋。
“如今他知晓我们要杀他,有那古怪的男子在他身旁,我们是讨不了好了。他敢杀五个人,便不惧多添我们三人。”林东福眼里有狠意,压低声音,“那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做了。”
“明日便是白云寺庙诞,三房年年皆去上香……”
“可我们如何对付得了那姓慕的……”
“我已……”
“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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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乃白云寺庙诞,林东恒与云书年年于此日,皆会带哥儿去庙中祈福,祈求菩萨保佑哥儿身子康宁。
“少爷,您真好看!”忌女欢快为少爷戴上一串红玉簪花坠白珍珠颈圈。今日日子喜庆,林瑞宁自然穿戴得华丽许多,衣裳也是难得的红白交织,灵动而不俗气。
用过早食,一行人便坐马车,出了镇集,向山上而去。
裘牧霆骑马,伴在哥儿马车旁,林瑞宁掀起帘子,看风景,看他。
为表诚意,林东恒与云书,每年这一日,常抢头柱香,因此上山时,时辰尚早,薄雾好似还未散去,路上也无行人。
不知何时,山林陡然起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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