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人一天一出新戏,临阳镇的百姓们已习以为常,不过今日倒是值得驻足一观,毕竟林老夫人并未提及其他,只是要求三房为她颐养天年罢了,要求并不算太过分。
在重孝道的大夏国,生养之恩,还是大于天的。
因此,在看见三房府宅大门紧闭时,百姓们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林老夫人见状,哭得更加大声凄苦,遮盖在帕子底下的嘴角却是得意勾起的。
呵,老三想不养她?做梦罢!
伏地嚎哭,“呜呜呜东恒啊,如今老宅底子空了,为娘一日三餐难继,我知你心里怨我恨我,我自作自受,我给你磕头认错了!”
说着,脑袋便磕在地上,很快磕红。
一边哭还一边哭哭啼啼道,“我知云书定是还记着当初分家之事,所以不肯让你接纳我进府,既然如此,为娘也不为难你,为娘还是上吊死了罢,比起被活活饿死,起码还能少些痛苦……”
轰!
活活饿死!
百姓们“嗡”的一声,舆论声更大了,虽不算谴责,但对三房肯定是有意见了,毕竟从未见过逼得老娘要上吊的!
王恬恬再也忍不住,扑过去阻止林老夫人继续自残,眼泪扑簌簌掉下,“外祖母,您跟恬儿回恬儿家罢,恬儿定不会让您受苦的!”
“呜,恬儿呜呜,还是你孝顺,心里有外祖母……”林老夫人抱住她。
两人相拥哭作一团。
百姓们看了,对这位秀才千金印象改观不少。
如今看,王小姐虽做错事,但孝心却重,且知错能改,更令人敬佩。
三房正厅内。
王素娟走来走去,气急败坏,“她分明就是故意的,逼着我们将她接入府里头呢!瞧瞧说些甚么话,还拉书儿下水了,话里话外都言书儿的不是,让大家怎样看待书儿?!”
听着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甚至还有人在外头拍门了,王素娟无法忍耐了,撸起袖子,“老身去把她赶走!”
“娘,”云书阻止,“您一赶她,岂不是坐实了我容不下她的罪名?”
他蹙着眉,忍耐着想要呕吐的冲动,这是近两日开始出现的孕期反应。
林东恒愧疚难当,站了起来。
林瑞宁好奇,“爹爹,您要如何做?”
该不会真要将林老夫人接入府中罢?那就当真从此再无安宁了。
幸好林东恒没有那个打算,道,“既是生活无以为继,那我拿三十两银子给她,应是能用许久了。”
说完,便匆匆往外去了。
他走后,王素娟松一口气,她真怕姑爷把那老虔婆接入府中,毕竟那是姑爷亲娘,血浓于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林瑞宁转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裘牧霆眸色微动,抬头对上哥儿得意含笑的眸子,不由也轻笑一声,“瑞宁一心二用也能赢我,怀舟着实佩服。”
“是世叔分心了。”林瑞宁笑眼弯弯。
裘牧霆并不否认,指尖捏着一枚黑子摩挲着,低笑道,“我只是在想,不知祖父此时到哪了。”
“嗯?”林瑞宁侧头不解,裘牧霆怎忽而提及家人?
故意微挑眉促狭道,“世叔可是想家了?”
裘牧霆闷闷低笑,墨黑瞳仁深邃,一双矜贵丹凤眼锁住哥儿眼睛,“想成家了。”
沙哑低沉的嗓音似醇厚老酒,林瑞宁没有喝酒,却也被熏得脸颊发烫,眉尾湿红,心跳快了几分。
云书终是耐不住,去外头干呕起来,王素娟与云山追着去了。
没了旁人,裘牧霆眸色加深,大掌越过去捉住哥儿的手,“前几日我便寄信回戎城,托家人帮忙置办纳采礼,祖父更是亲自动身前来临阳镇。”
说到裘老太爷,裘牧霆几分无奈与一分笑意。
林瑞宁顿时对裘牧霆的祖父充满好奇,书中对这个老爷子着墨不多,也许是因为他喜好下围棋,而王恬恬这个女主棋技不如何,因此两人玩不到一块的缘故罢。
纳采,便是男方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了。
知晓裘牧霆竟在着手准备这些了,林瑞宁坐立难安了,竟有些紧张。
他穿进这个世界不过半年,真的要将自个“嫁”出去了么?
哥儿垂头不语,抿唇身形有些紧绷,裘牧霆喉结滚动,“瑞宁不愿与我成亲么?亦或是我太过唐突,事先未与瑞宁商量,因此令瑞宁不适?”
捉住哥儿手的大掌,灼热修长,更加紧了两分力道,裘三爷罕见的露出心中情绪。
虽知晓哥儿同样心悦自己,但心狠手辣事事善于谋算的裘三爷,却唯独于此事无十成把握。
不,说甚么十成,有五成,便已不错了。
面前的哥儿虽身子娇弱,却并非菟丝花,若不愿做何事,自己也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裘牧霆轻捏哥儿细长手指,终是压下想要立即将哥儿迎娶过门的躁动,叹息一声哄道,“若瑞宁还未做好准备,我可写信暂缓此事,待瑞宁何时可接受了,我再正式提亲,可好?”
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可谓是十足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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