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我披上一件湖蓝色的裘衣,低着头柔声问我:“你怎的来了。”
我抬起眼,看着他。
他还是那样的好看,眸子一眼望不到底,就如深海般。他对人是极其淡漠的,彬彬有礼却又疏离。但我却可以无比自信的与他人说:他待我是不同的,他瞧着我的眸子永远都是温柔的。
他永远都是最最偏袒我的那一个。
微微一笑,我退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我看着他道:“不过是无聊瞎逛罢了。”
我们两个都在退让,避而不谈那日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撕破脸皮,叫两个人都难堪了。
景行总归是不信的,瞧着我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问:“那日的事情,你是否想好了?”
我被他的话惊得心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景行微微一笑,似是叹了口气。他贴近着我,我便往后退着逃避。我害怕他的触碰,害怕再回忆起丞相府的惨状。
他这双手,沾着我宋府那么多人的血泪,怎可再让他碰我。
我不知他是何作想,只是那双手终是放下了。他也没有强求,只是看着我。
“你该杀了我,你该走。”
想必他也听到了君上近日的动向,所以主动同我说这些东西来了。
我虽已定了心意,却还是不免再烦问了一句:“你当真要我杀了你,才肯放我走?”
景行看着我,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
“除非杀了我,不然我不会让你出去的。”
他执拗的想要留住我,我执意的要走。我们两个就是一个矛盾体,不能生活在一起的矛盾体。
我的怀里就揣着那把匕首,就贴在我最贴近心口的地方。我现在只要拿出来,只要朝他捅上一刀子,我便可以走了。肆意的走,走出去为我的丞相府报仇。
可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了几分钟。最后,在他的注视下叹了口气走了。
走去哪?走回房。
我还是下不了手,还是有着迟疑。即使在心底为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建设,但当这一幕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他与我朝夕相伴两年,虽比不得丞相府中人与江远同我的感情,但却也是不同的。
杀他,无异于在我心上剐块肉下来。
我扭头,看着被丫鬟缓缓关上的门,看着光一点点的敛去,越发的迷茫了。
若是杀了,我该如何自处;若是不杀,我丞相府的人命又该如何?
我是绝不愿意他们白白枉死的,我不可能为了景行便不再报仇。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对仇人动情了。
爱也好,恨也罢。感激也好,理所当然也罢。总之,我是真真切切的动了情的。
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我抚摸着它,就如同对待珍宝一般抚摸着它。
上面的蔷薇花雕刻的栩栩如生,花瓣一瓣一瓣的分明着。花瓣有些地方的颜色有些不同,是褐色的。
我晓得,那是我的血。
那日,我攥的太紧了,不肯松手。这上面的图样为求好看,雕的锋利了些。我的手于那时候不断地从掌心滴血,丫鬟仆从怎么劝我都不听,也不放手。
到后来,还是景行将我劝好,哄我睡着后又细细的去洗了匕首套子。
但是,有些东西是怎么都洗不掉的。就如我们心中的沟壑,是迈不过的。
我将匕首放置在了桌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
既已下定了决心,我便不可再生心软之意了。我要抑制住这些想法,狠下心来。即便那是唐景行。
一杯茶水下肚,我总算是不至于胡思乱想了。放下杯子,我转头看着桌上的匕首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东西看着烦躁,却是唯一能助我出去的玩意儿。可我实在是不待见它,甚至于不想见它。
最终,我将匕首收起,放入自己桌上的小匣子里锁上了。
再过两日吧,再过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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