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淞沪会战落幕
张安平被表舅教做人了。
从下达了追杀令,他其实做好了被圈禁的准备。
结果,戴处长说,这件事特务处给他兜底,仅给他应有的处罚。
他以为自己大概是被降职之类的处罚。
结果,从遍地伤兵的战地医院出来,他就被圈禁了。
是真的圈禁,由隶属苏浙行动委员会所属的特务大队负责看守。
这番操作着实让张安平懵逼。
好在特务大队的基干是本部行动处、警卫处的成员,有他的熟人,副大队长还是他看大门时候的老长官姚江杰,被圈禁的张安平还不至于失去外界的消息。
……
“牢房”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居,平日里门口就守着两尊“门神”负责看押,张安平倒是能逃出去,可逃出去的性质就更恶劣了,自然老老实实当这个犯人。
张安平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酒瓶,直到屋内再无姚江杰的气息。
“半瓶子水的水准,看运气喽。”
张安平返回租界的路并不顺利。
事实证明谭忠恕的运气不错,被张安平这个没行医资格证的赤脚大夫掏出了子弹后,居然硬挺了下来。
“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人,老哥我说什么也得跟你做拜把子的兄弟!”
你不会意气用事?
你要是不会义气用事,怎么会闹出追杀名单这样的幺蛾子?
两人依旧交替轮换,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张安平所说的安全屋——这里发爆发战斗,房子炸塌了大半,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的弹壳,血迹也有不少。
“我那时候想,我是军爷嘛,做点坏事怎么了?”
此时的他虽然沉重麻木,但特工的本能却告诉他,此人突然不探底了,应该是知道自己二人。
“还美女和英雄?我呸他八辈祖宗!”
“她们怕啊!”
一年多后,两人再度见面,张安平是中校身份的“阶下囚”,姚江杰还是个少校。
此时南市和浦东还在持续战斗,这两处是国军撤退过苏州河最后的支撑点,也因此遭遇了日军的猛攻。
“自从在特务处坐了冷板凳后,也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将柜子摆放成被人翻找的样子,又随手做了个小机关,放下木板后可以一堆碎砖便能将木板覆盖,做完这一切才示意刘新杰背上谭忠恕跟着自己进去。
当日本人选择了在卢沟桥发动事变,当他们选择彻底侵华后,其实最终的结局已经注定——日本人不是败于开启太平洋战争,而是因为中国的激烈抵抗,致使他们在中国战场获得的利益远远小于投入,最后不得不选择南下。
张安平缓过气来,便道:“走吧,还有七八里路,那里有我的一个安全屋,天快亮了,到时候不安全。”
自淞沪会战爆发以来,他在公共租界和战区两头跑,倒是习惯了在战区内穿行——只是以往陪在自己身边的五支队第一中队,此时已经化作了天上的星辰。
姚江杰醉了。
身上全是血,无法判断具体伤势,但还有微弱的呼吸——这种伤情,即便带到混乱的战地医院,也不一定救过来。
安全屋三个字传来刘新杰耳中,他马上就问:
“那些人,为了支持我们打仗,捐这捐那,给这给那,可有人的,怎么能好意思把这样捐出来的东西,转手卖掉啊!”
张安平借着月光靠近,查看伤员的情况。
在姚江杰找他的那晚,他朦胧的意识到了自己被圈禁的真正目的。
“SH市内的最后一块战区南市已经摇摇欲坠了,日本人占领上海是必然结果,你的战场在那里。”(淞沪会战,最后的市内战区不是四行仓库,而是南市。)
“一年前,你在关王庙培训班讲话中,明确提到过特务处在敌后的任务!”
“刘新杰,他叫谭忠恕,我俩本是总队的,打散过一次,后来临时拉起了一个连的溃兵,结果全填那了。”
虽然上海沦陷,但中华民族的抗战决心,却并未因此而减弱。
熟人间再一次见面,姚江杰倒是没有摆狱卒的普,酒瓶往桌上一摆,两个酒杯一方、二两花生紧接着就打开。
“老弟,老哥我说句自认为公允的话。”姚江杰自顾自的又喝下一杯,然后道:
“你的刚烈,是老哥我从没有遇见过的。”
“你运气不错,这个安全屋里有手术器材,能给他取子弹——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运气。”
“去吧。”
“五支队一中队,在四个小时前失联了,根据三中队的汇报,他们的阵地被日军攻克,无一人从阵地中撤下来。”
“可她们还是来了,她们说我们是英雄,要敬我们酒,要记下我们的名字,说我们的事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姚江杰坐定,举杯和张安平先碰了一个,一饮而尽后,道:“张老弟,我老姚就粗人一个,平日里也就是逐大流,没啥想法和抱负。”
“老弟,老哥我明天就去四支队了,要是能活到南京见,你请我喝酒,要是活不到那时候,哪天记起来了,给老哥倒一杯酒。”
“他说他后悔啊,以前怎么就那么浑,怎么就跟着我祸害了不少老百姓呢?”
张安平闻言,涩声道:“我……我像个逃兵。”
上尉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
“哪怕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动,你也一定要替我守好上海!”
这一晚,炮声更近了。
“草他妈的小日本,你不让我们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张安平怔了许久,然后两腿并拢,肃然回答:
戴处长闻言,即便是心情沉重,也都忍俊不禁的苦笑出声。
“我亲眼见过一家人,家炸没了,三个孩子死了两,他们扒拉着废墟,把粮食找了出来,扛走了一袋子,剩下的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们。”
“没想到死的时候,倒是不浑浑噩噩了!”
张安平见状快步上前:
“兄弟,往南走,部队正在渡河。”
看这名上尉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张安平便叹了口气,道:“人给我背吧。”
“老弟你可不一样,喝过洋墨水,当官三级跳,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表舅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此时的国军正向苏州河以南撤离,但背负战友的国军上尉,却在往东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安平忍着伤口的痛疼,道:“待会找个地方换一身衣服,穿这一身进上海活不下去。”
“可为什么有王八蛋却还想着祸害老百姓呢?那些个学生娃,一个个都是文化人,冒着子弹炮弹,跑阵地慰问,那些个女娃,一个个多水灵?都跟大小姐似的,可她们一个个也往满是身体零件的阵地跑!”
借着休息,张安平似无意的询问上尉的姓名、所属。
“他在医院里死的,死的时候跟我说,老姚啊,我这一辈子浑浑噩噩,跟着你我做了不少坏事。”
戴处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安平的肩膀,道:
戴处长这是意欲何为?
这番操作让他很不理解。
特务处里传开了,其实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这种情况下,自己反而收获一堆的名望。
“张老弟,整两盅吧。”
戴处长示意张安平坐下,交代道:
从伤员的军衔看,对方还是个少校。
他带着刘新杰来到尚未倒塌的偏房,挪开了破烂似的大柜子,露出了下面的一块木板,揭开木板后,能看到一个幽深的洞口。
两人轮流交换背负伤员,在一处被炸毁了大半的民居内找到了能换的衣服,替伤员更换了军服。
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间“牢房”中。
可问题是这消息不是自己传的,他也不敢传,从他跟前传出去,那叫居心叵测。
张安平和姚江杰碰杯,若有所思的饮下了杯中酒。
上尉抬眼看了眼一身便装的张安平,摇头说:“他撑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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