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记早食接到了卫生局下达的停业整顿通知，楼旭找到自己的后台刘元武，却没料到刘元武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他也没太当一会回事，毕竟楼记有刘元武的股份，这种事情上刘元武应该会尽全力的。

楼旭比较感兴趣的是刘元武做事的方式，明明心里有一定的底，但在嘴上说出的话还是留了很大的回旋余地。

安慰了两句，把楼旭送出办公室，刘元武坐在办公桌旁，思考片刻，拿起手机给刘志打去电话。

“我说刘科长，是不是我得安排你一顿饭才能办事啊？”刘元武和刘志是高中同学，一直关系非常好，所以说话没什么顾忌。

“不是，你今天是不是让嫂夫人教训了，心里憋屈拿我寻开心呢吧？”

“跟你说正事呢，楼记早食那边是咋回呀？”刘元武事情很多，也没耐心跟老同学绕弯了，直接问道。

“啥楼记早食？哦，想起来了，你好像跟我提过一嘴，”刘志说到这里大概是意识出了什么事情，“是出啥事了吗？”

刘元武张了张嘴，鼻息稍重了一些，“你真不知道？刚才让你们的人下通知了，停业整顿呐，兄弟，还让不让人活了？”

“啊？不对吧，我在党？校呢，我问一下，你等我电话。”刘志那边马上就挂了手机。

刘元武也把手机扔在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内部卷宗，划开密封线，从里面抽出一沓纸来。

看到第一张纸上印着的一个头像，两眼顿时瞪得老大，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张纸扣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桌上的电脑，进入内部网络中翻找那个头像的信息。

……

张继民带着四个科员，以定点清除的方式，给楼记早食一记沉重的打击，那张通知书仅仅是薄薄的一张a四纸，但他相信，接过通知书的周国良，嗯这名字很好记，会感受到千斤之重。

这些年，他经历过很多现场稽查的案子，光是从他手里下发出去的停业整顿通知就得有几十份了，很多时候，他都挺喜欢看到那些人接到通知时脸上的那种天塌下来一般的表情。

只是这一次，他尽量躲避着不去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怕自己看了之后，心里不舒服。

严格来讲，楼记早食的卫生确实是不合格的，但经历过各种食品制作现场不下于百八十次的张继民，也不得不承认，楼记早食是他见过最干净的一个小饭店，没有之一。

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是带着人让那些停业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一种做了亏心事一般的心虚。

这种心虚尤其是接到去学习的稽查三科科长刘志的电话时表现得有些明显了。

“刘科长，是有这么回事，嗯，主要吧，是这样的，我们也是接到了群众举报，嗯，对，举报信就在我这里，啊，你马上回来呀，好，好，我等你。”

张继民放下手机，抹了一下额头，感觉办公室里的空调好像没卖力，抓起遥控器又调低了两度。

按说，以他张继民在局里这些年的资历，完全可以不把在干部年轻化浪潮中崛起的刘志放在眼里，他是正职又能怎样？很多工作不也得靠着他这个副手才能完成的吗？

可是实际情况却是让张继民心里没多少抗衡的底气，他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得知道刘志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了楼记早食的事情，难道是怕自己利用这件事情跟上面的走得近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张继民摇摇头，他总觉得刘志这一次搞不好是想跟李副局掰扯掰扯，而楼记早食的事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想到这里，张继民有了一种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的感觉。

他这个位置还真是有点儿尴尬啊，如果领导都是一团和气，还显现不出来，现在要是他们两人掰扯起来，最倒霉的那一个非他张继民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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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应了那句话，只要是活着，谁都有难处。

张继民眼前又浮现出周国良那张讨好的笑容，心中默默冒出一个想法，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有没有资格谈论难处？

或者，对他们来说，活着才是第一位的吧？

心情有些忐忑的张继民终于见到了匆匆赶回单位的刘志，才三十四岁，已经是正科级了，这是未来的局长苗子。

张继民在心里给刘志打分的时候，刘志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继民，“老张啊，跟我说说楼记早食那边是什么情况？”

张继民一怔，他没想到刘志开门见山就问起这件事情，这有点儿不符合平时的作风，这也让他心里有了一丝警觉。

“举报信应该是昨天下午送来的，那里面的内容我也看了，说的可能有点儿夸大其词了，但是现场的问题也还是有的，考虑到要给举报的群众一个交代，暂时让他们停业了。”

张继民这一番话说得很中肯，既没有夸张今天行动的结果，也没把话说死要如何处理。

刘志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表情，看着像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张继民干脆不去猜测他的心思了，当面问清楚应该是最好的应对。

“举报信是谁给递过来的？”刘志能坐到科长的位置上，头脑自然不差，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是张继民最不想回答的一个问题，他肯定不直接说这是李顺德的意思，只能从别处绕弯，“等下我问问小马，哦，对了，小马上午跟我去现场了，差点儿就让那边的服务员用粥给烫着了，处理得及时，就这肚子上还留了一片红印子。”

听说有人被烫着了，刘志的注意力果然就被牵引过来了，“去医院检查了吗？严重不严重？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检查过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一两天就能好，不过就这件事情看起来，服务员的素质也是堪忧。”

“你们拿出处理意见了吗？”刘志问起了最为现实的一个问题。

“没呢，这不是你不在吗，我考虑着要不要报给李副局那边请示一下，现在你回来了，自然是你来拿个主意比较好。”张继民神色平静。

可是刘志却从他平静的神色中读懂了什么，结合他说的要报给李副局请示一下，事情是谁挑起来的，已经搞清楚了。

这么一件小小的案子，哪里需要劳动李副局这个级别的领导，刘志心底冷笑一声，好在他及时赶回来了，不然刘元武那里还真不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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