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顾瑞霖跨在马背上，一路上心不在焉。

她今天又是帮他脱官袍，饭桌上又是献殷勤的，是、是讨好他？

呵~除非他脑袋坏了，才会这么想！

再结合她拿藤蔓打的那个比方，那不就是警告吗？

回想从漠北来的这一路，明明云娘跟他心意相通，相处甚欢，怎么才来了盛京不到一个月，就又跟他提起那种话来了？

再往前想想，虽说是他一意孤行，娶了云娘，可云娘也没怨过他，跟着娘学习打理家务，后来还帮着娘打理军务。

家里家外，孩子和他，云娘哪一样也没扔下。

到了盛京，用凌云阁帮他打探消息，替他分析事态，提醒他诸多细节之处，让他省了不少的麻烦，称为贤妻不为过。

问题似乎没有出在云娘身上......

顾瑞霖心头一紧。

那问题就是出在他身上了！

他出什么问题了？

除了昨天，还有什么让云娘生气的地方？

顾瑞霖从昨天想到了前天，又从前天回想到更远，直到宫宴开始，他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几杯酒下了肚，顾瑞霖突然被皇帝点了名，抬头时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萧景然落座之处。

顾瑞霖的目光虽然移开了，心里有了一丝清明。

每回只要看到他，他这心里就忍不住的泛起酸胀！

明明知道云娘也早就不要这男人了，但想到这男人似乎对云娘余情未了，他的心情就差极了！

回答完皇帝的问话，再回头瞥一眼，果真还是无比的令人厌烦！

收回目光握起酒杯的那一刻，顾瑞霖心里咯噔一下。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云娘觉得他不信任她了？

啧~都是姓萧的那狗东西太影响心情！

真想捏死他算了！

要不然再找理由揍他一顿，让他继续养伤去，眼不见心不烦！

*

江云娘一人在府上也不觉得孤单，今日阖府上下，都挂了灯笼，灯火通明，江云娘学着府上的嬷嬷剪窗花，又在厨房里帮了一阵子忙。

顾家虽说在盛京也安了家，却一直保存着过年吃饺子的北方习俗。

今日全府上下的奴仆都能得一盘饺子，厨房早就忙的昏天黑地，只是江云娘进门没多久，就察觉出大家的不自在，于是就拌了一盆饺子馅儿，寻了由头出了厨房。

回了院子里的小厨房，关起门来和院子里的人，一道在小厨房里包起了饺子。

江云娘的手巧，手里的饺子也不断变换着形态，一个个小元宝，小麦穗，月牙，柳叶形状的饺子摆在了案板上，凝霜今日都忍不住多笑了几回。

桂芳学的最快，形状也捏的好，凝霜早就已经放弃了包饺子，改和婆子一道擀饺子皮，擀面杖在手里还是用的十分顺手的。

秋瑾干脆就没上手，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到外面帮忙去了。

江云娘听着小厨房里的王婆子说着民间对过年的讲究和传说，说着说着又说起平民百姓的日子。

一厨房的人，从欢笑中渐渐沉默。

“我和顾欣他爹，以前在家中也是有几亩地的，大水冲毁了农田，庄稼绝收了，赋税交不上，吃的又没有，山里的树皮都让人拔干净了，也只能带着孩子们进城找条活路。”

王婆子隐去眼里那岁月已久的哀伤和对孩子们的思念，略带牵强地笑着道：“我们一家运道好，遇到了镇北侯府，如今顾欣在康平公子身边，顾昙在侯爷身边，我又在侯府领了差事，家中越来越好了。”

桂芳笑着接话道：“对，一年比一年更好，到时你家那两个儿子，再娶两位媳妇，生几个孩子，王嬷嬷您就等着乐呵吧！”

桂芳这话总算是让沉寂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王婆子也笑呵呵的应承，手上包饺子的活儿也快了。

小厨房预备的饺子馅儿包完了，江云娘回屋里净手，褪去干活儿的衣裳，站在窗前握着手炉就听桂芳在外面跟秋瑾小声埋怨着。

“那王嬷嬷平常跟咱们几个说道说道也就罢了，今日除夕，怎么还跟夫人说起来了。谁家没有个苦，就她家那苦过不去啊？”

“从前在漠北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碎嘴，怎么到了盛京来......这不会是心里埋怨夫人将顾欣打发回去看顾公子了吧？”

凝霜略带严厉的训斥道：“你怎么也学会嚼舌头了，各自忙去！”

江云娘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回到里屋，倚在贵妃榻上，舒展开腿脚。

就连侯府也是有七灾八难，艰难困苦的时候，谁又能保证这一生都是顺遂的呢？

坐在井底观天，天就只有井口的大小，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井底一片。

跃出那井口呢？

见识了天地的辽阔，自然也要提防这天地之间的危险之处，与人相处时的算计之处......

她现在倒是能想明白，宋城为何从不跟她提及起她的身世，一心想要让她嫁个老实人，收租过日子了。

背负的太多，是真的很累的。

更何况，她就是个女子，告诉她姜家的仇怨，她又能做什么？

只是宋城大抵是没想过，她这样的人，这副容貌，嫁个老实人，又怎么护得住她！

府里分发了饺子，江云娘也吃了不少，散着步到前面去，照例给府中奴仆分发打赏。

就已经近了亥时，江云娘又单独给顾棕包了二十两的红封，从进了盛京顾棕忙前忙后的替她打理了不少的事情，尽心尽力，这是他应得的。

回到院子里，给身边伺候的人凝霜顾雨他们几个一人二十两，二等女使、厨房里的帮佣、还有顾雨带的护卫，一人十两，院里打扫的粗使也有五两。

院子里上下都是笑声，江云娘也跟着笑，以前过年可没这么热闹过。

顾雨捏着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的见牙不见眼。

瞅准了时机，凑到了秋瑾身边“爷早上打赏了十两，刚才前面又领了二两，夫人又给了二十两，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秋瑾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挑着眉道：“给谁当哥呢！谁手里没点儿银子，用的到你给我买？哼~”

桂芳端着果盘探了脑袋过来，带着打趣的笑道：“秋瑾姐姐想吃栗子糕，买了两回了，味道都不对，要不顾雨护卫长，替秋瑾姐姐再寻寻哪家好吃？”

“成！我去打听，保准买盛京最好吃的栗子糕！”顾雨憨憨一笑点头，往院子外面跑。

桂芳看着顾雨的背影笑出了声儿，也就是手里还端着果盘，没敢笑的太张扬。

秋瑾转到桂芳的身边，拧了桂芳一把不放手“小蹄子，究竟是你姐姐我想吃栗子糕，还是你自己想吃啊？”

“好姐姐，饶命，是我想吃，成了吧！”

“世子爷好不容易给夫人找来的几颗好石榴，可不能摔了。姐姐饶了我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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