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辛谷兰,母亲常说,我是她的骄傲。但作为商户女,我常常能听到左邻右舍对家中的非议。
明明,父亲好善乐施,在他们眼中却是十恶不赦的坏种。
明明,他们占着父亲给的好处,却私下一口一个奸商唤着父亲。
我问母亲,这是为什么?
母亲说:“待你见过姨父姨母,你便懂了。”
在我六岁那年,姨父姨母从京城回到了城锦府,在这里安家定居。第一次见着他们时,我好像有些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高风亮节、风华绝代。
母亲偶尔会带着我到姨母家做客,起初,姨父姨母好像并不欢迎我们。
直到姨母接回了在乡下长大的表哥,对我说:“兰兰,以后要常来。”
再后来,母亲对我说,姨母对我很是喜爱。
随着年岁渐长,姨母在我及笄前一年告诉我,等我及笄了,就让我嫁给表哥。
那时,我想着表哥翩翩君子的风度,没有说话。
我喜欢表哥吗?或许是喜欢的。
在我的生活里,能遇到的男性除了父兄便是家里的小厮,可我觉得他们没有人能比得上表哥。表哥往那儿一站,好似天光都变得不同。
然而,就在婚事定下没多久,手帕交的姐妹同我说,表哥有一个通房丫鬟,二人早已暗通款曲。
姨父只娶了姨母一人,姨母也说,表哥只会有我一个妻。
这可如何是好?我回家抱着母亲哭,哭完了,又问母亲,表哥是不是不会娶我了。
后来母亲和姨母都和我说,表哥会娶我,让我不要担心,这一等又是一年多。
在婚期前一个月,姨母患上重病,我日日去探望,偶尔还能遇见表哥,表哥总是笑意盈盈地送我到府外。
直到婚期将近,姨父突然暴毙,去吊唁时,姨母哭得声音都哑了。
我劝着姨母好好养病,姨母却对我说:“兰兰,若是你能早一点嫁进府里就好了。”
我心中大惊,按道理,表哥要为姨父守孝至少一年,这婚期自然是要推迟的。
许是见着我有诸多疑虑,姨母又说道:“兰兰,我这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如今,我只想看着你和景天能成婚。”
我不敢擅自答应下来,想着回去要和母亲再做商议。
可一出姨母的院子,就遇到了表哥。
表哥依旧如往常一般送我,只是行至半路,表哥突然说道:“父亲去得突然,倒是耽误了你。”
我知他是在说婚事,羞怯地低下头,小声回应:“没什么耽误,我愿意的……”
表哥笑笑:“那么想嫁给我?”
我哪儿好意思再应声,带着两个丫鬟匆忙离去。
婚期未改,在城锦府里引起轩然大波。严府是书香门第,城中开始多了不少流言蜚语,有说我恨嫁的,也有说姨母将要归西的。我为了这些闲言碎语落了不少泪,但终究还是坐上了花轿。
父亲与两位哥哥让我嫁过去后好好侍奉,母亲则是在前一夜给我留下一本小簿子,要我记着如何圆房,还叮嘱我生下子嗣才是最要紧的。
华美的嫁衣、精致的发饰、喧闹的大街,一切都在诉说着今日的不同。
我紧张得双手微凉,像木偶一般由着媒婆摆布,跟着所有人的脚步走进喜堂,又被送入洞房。
我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了表哥。
他用喜秤掀开了我的盖头,我抬眼瞧他,红袍金冠着实英俊潇洒。
“请新人喝交杯酒。”媒婆在边上笑着。
表哥将酒端给我,我们一同喝下,媒婆又拉着我们到床边坐下。
或许是从未喝过酒的缘故,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子都快睁不开。
隐约听见表哥嘱咐下人们莫吵醒我,我便进入了梦乡。
可我从未想过,再醒时,我会面临如此可怖的画面。
耳边传来姨母的呵斥与尖叫,我吃力地睁开双眼,却猛然察觉到浑身的不适,低头再一看,竟然已被一圈圈麻绳捆绑住。
不远处,姨母与表哥的谈话更是让我不知所措。
“你这个逆子!”
“您总说我是逆子,可我是您的子吗?当初将我丢在乡野不闻不问,难道不是您觉得,您还能生出儿子,不需要我吗?”
“你……”
“我的母亲,早早被您处置。她根本没想过要与父亲发生关系,是父亲酒后强占了她,可您只觉得,是她勾引在前。”
“严景天!所以,老爷也是你害死的吗?”
“害死?这样说也没错。如果不是你担心名声不肯报官,现在也不会是这般情景。”
“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个禽兽、畜生!”
表哥笑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边回答道:“父亲?我不需要。要不是你们强行把我带回府中,我与红叶早就过上了美满的生活。”
“果然是为了那个贱婢!”姨母怒斥道,“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同意你将她买下。”
表哥不仅不是姨母的孩子,而且还杀害了姨父。
这样的故事,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许多事情又像是有了答案一样——
为什么无人知晓姨母生下表哥的确切时间?
为什么表哥在乡下多年无人谈及?
为什么姨母不喜欢表哥,总是对表哥冷言冷语?
我的目光落在表哥身上,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刚好侧过脸,与我四目相对。
正当我想移开视线时,他却冲我一笑,朝我走来。
平日里,我最爱的就是他对我温言说话时的模样,可现在,我恨不能逃离。
全身被绑得紧实,我无处可逃,他伸手拽过我身上的麻绳,将我直接拖到了姨母跟前。我的膝盖磕在冰冷又坚硬的地板上,疼得厉害。
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直接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期期艾艾地唤着:“姨母,好疼啊……”
姨母眉头紧皱,冲着表哥怒吼道:“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还不把我们都松开?”
然而,表哥直接抓起我的脖子,将我向后拽倒。下一秒,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
匕首紧贴脸颊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不敢动弹,小声抽泣着,连求饶的话都断断续续说不出口。
“你到底要做什么?”姨母问着,却下意识地向后挪动。
“你不是要我娶她吗?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没事了?”表哥一边说着,一边贴近我的耳廓,在我耳边低语,“表妹,该洞房了。”
当匕首第一下插进我的身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还能感受到疼痛。
第二下、第三下……
我已经数不清匕首第几次落在我身上,唯有姨母的尖叫声在我耳边始终盘旋。
“姨母……好……好痛啊……”我努力求救,可姨母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都说人死后,会被黑白无常带走。可我的魂魄好像留在了原地,看着表哥在杀害我之后又杀害了姨母,看着表哥一把火烧尽一切,也看着母亲在我坟前哭着说不该答应姨母那荒唐的计划。
原来,她们想着,等我诞下子嗣,就将表哥驱逐出府。
表哥身上流着姨父的血,我身上流着姨母的血,她们想要的,不过是用我的孩子去继承严家的财产。
原来,谁都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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