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知道。不过,她总会回来,到时,你总会看到她。”
陆文龙觉得这话太不靠谱了,一点也不相信,又要走。
金兀术厉声道:“站住。”
“不!”
父子第一次僵持起来,对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武乞迈面色一变,父子二人也没有再争执,一起停下来,看着前面赶来的一支人马。那是大金的精锐,是完颜海陵亲自带领的皇家护卫队,相当于宋国的御林军。这支人马装备整齐,每人除了座下的坐骑,还带了两三匹随军的军马,显然是为了急行军。这种急行军一般用于最重要的军事行动或者传递机密文件。海陵如此大规模地行动是为了什么?
金军也发现了前面的人,武乞迈等人也立刻严阵以待。
金兀术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鼓噪,对面,一骑快马冲上来,一身重甲,.正是完颜海陵,英俊的脸孔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可真巧,在这里遇到四太子?”
金兀术大刺刺地接受他的行礼,淡淡道:“你如此仓促,所为何事?”
“我接到夏渣的紧急飞报,说出了点事情,我赶去增援。”
“什么事?”
他闪烁着:“四太子在白城子祈雨,我们还来不及向您禀报……没想到,您竟然已经回来了。四太子,您回来得可真巧……”
完颜海陵丝毫也不掩饰地打量他,才发现四太子一身便装,这种便装是金辽融合的一种改装,本是十分威武的,他腰间又挂了一块玉佩,就将这种猛武压了下去,显出一分金人里罕见的儒雅。完颜海陵和他的兄弟狼主合刺一样,都是汉文化的拥趸,他们从小受到汉人降官的儒家教诲,他本人自己还能写诗。就在前不久的狼主宴请上,他还作诗一首:“停杯不举,停歌不发,等候银蟾出海。不知何处片云来,做许大、通天障碍。髯睰断,星眸睁裂,唯恨剑锋不快。一挥截断紫云腰,仔细看、嫦娥体态”……所以,这样一个人,对金国最有名的推行汉化的四太子,虽然嫉恨,却又存在着另一种微妙的崇拜和敬畏。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乱瞄,期待找到四太子的慌乱,在这里碰上四太子,果然!他根本就不在白城子。他怎么解释?
他心里冷笑一声,逐渐有了底。
无奈金兀术始终态度清淡,只是额头上微微还有一些汗水,背上的弓箭外露,一些翎羽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刚射猎归来。而他身后,也不过几十人的小分队,全是一身猎装。前面的一些人,还抬着几个猎物,獐子、豹子等等。他暗暗惊奇,如果那名神秘金将是四太子,那么,如此大的一支铁甲兜鍪的拐子马去了哪里?自己和海陵沿途派了三支人马搜寻都没有丝毫踪影。这一批急行军也是绕过了必经之地才转回来的,也没有发现拐子马的踪影。他们难道能插翅而飞?就算四太子再能干,换装能换得飞快,但那些拐子马呢?何况,四太子随行的人都只骑一匹马,根本无法行动如自己等人那么迅疾。
但是,他的目光一接触到四太子那双锐利的眼睛,还是不敢露出丝毫的轻率,只能再次匍匐行礼,干笑一声:“四太子真好兴致,竟然去打猎。”
金兀术冷冷道:“燕京的夏日,正是打猎的好季节,你难道不知?还有,夏渣到底遇到了什么急事?”
海陵不敢再阴阳怪气
,正色禀报:“四太子有所不知,宋国丞相秦桧在五里亭遇刺。”
“啊?”金兀术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谁如此大胆?”
“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所以赶去查看。本是要先禀报四太子的,但四太子在白城子祈雨,还以为您没回来……”
“本太子也是刚回来,顺路就猎了几只野物。”金兀术的神情变得威严,“海陵,你急行军增援,一定要拿住刺客重重加以处罚。如此大胆,岂不是危害两国谈判?”
“正是如此。四太子,狼主十分震怒,要我们一定抓住刺客。”
“有没有刺客的消息?”
海陵边说边偷眼观察他的神色:“听说是宋人。”
“宋人?”
“听说还是一个女人。”
金兀术不屑道:“一个女人何来如此大的本领?叫她们绣花还差不多,她能杀得了秦桧?”
“一般女人自然不能。可是,这个女人若是岳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四太子,听说是岳鹏举的遗孀潜入了五里亭……”
“你说什么?”
海陵见他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自己撒了一个惊天大谎。他终究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四太子,难道花溶不是在您府邸?”
金兀术不动声色:“这关花溶什么事情?”
“刺杀秦桧的就是她花溶!”
“竟然有这等之事?”金兀术勃然大怒,“你们看到是花溶了?抓住她了?”
海陵又气又恨,的确,按照夏渣的说法,无一人看清楚花溶的真面目,只看到一个满头黄发的“银木可”。说是花溶,还是秦桧自己猜测并宣称的。
“她化妆成了银木可,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金兀术厉声道:“一个女人,怎能化装成银木可?银木可一头黄发,连本太子都认识,谁能轻易化妆成他?”
“这,那妖女神通广大……”他忽然住口,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在金兀术面前称花溶为“妖女”,已经是极大的不妥当。
“银木可呢?怎么不先拿住银木可?”
“银木可不见了,被那个女人杀了……”
金兀术冷笑一声:“你们办事不利,连银木可都找不到,还说什么被杀了。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一句被杀了就能敷衍过去?”
“不敢。我们也知道,找到银木可就能立刻得知事情的真相,可是,银木可真的死了。”
“他的尸体在哪里?”
完颜海陵根本回答不上来。谁知道银木可死到哪里去了?
“你们谁见到刺客的真面目了?”
“是秦桧说的,秦桧呐喊那个刺客是花溶……”
“这么说,你们都没看到了?既然如此,你们怎敢断定是她?”
海陵强辩:“众所周知,正是秦桧指使杀掉了岳鹏举,她为丈夫报仇,刺杀秦桧也不奇怪……”他心里忽然
清明起来,这个女人一直躲在金国,还在四太子的护翼之下,在草原上出没,一些金人还以为她真的像那些亡国的公主王妃等,是委身于四太子了。就连狼主,折服在四太子的淫威之下,也只有鼓励他,说如果娶了岳鹏举的遗孀,更能体现大金的威风云云。只有他才知道,这些鬼话,全是狼主害怕而已。狼主自幼登基,小时被继父把持朝政,继父死了,全听四太子的裁决,完全是一个傀儡。他自己宠爱小西施都不敢立妃,凭什么就能要四太子去发扬风格?很简单,俘虏了成千上万的宋国公主王妃,就没有一个能做到正室的,因为怕血统混乱,所以,宋女总是低人一等。但到了金兀术这里,却一切变了样,先是耶律观音,她是亡辽的女子,照样曾经做到第一娘子;现在又是花溶,居然还要到了王妃的等级;真是,谁有权利,谁就最大;一切的规章制度,不过是当权者喜好,随意更改而已。他四太子若不是掌握了如此强大的重兵,把持了内政外交,他敢这么任意妄为?
现在,花溶躲在他这里寻机找秦桧报仇,他竟然还要包庇。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太子,听说花溶早已离开您的府邸了……”
“这又如何?”
“此人野心勃勃,宋国有句话,最毒妇人心,四太子,您不要着了她的道儿……”
金兀术打断了他的话,怒道:“你们连刺客的身份都不知道,却妄自揣测。花溶一介寡妇,没有任何背景,有何可怕的?”
“花溶是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支持她的势力……”海陵神情暧昧,“四太子,您想想,她背后的势力,连秦桧都敢动,众所周知,秦桧是您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岂不是要威胁到四太子和我们大金的根本利益?”
金兀术紧紧盯着他:“海陵,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嘿,我也没什么意思……”海陵阴阴一笑,“只是怕花溶之外,还有人最乱,如果是其他势力,才是危害大金的根本……”
金兀术看着海陵的架势,“莫非你今日正是专门来找本太子的麻烦的?”
海陵正要狡辩,只听得呼的一声,一鞭子已经重重落在他的脸上,他退开一步,脸上火辣辣的,满是血痕。
“海陵,你黄口小儿,竟然敢屡次跟本太子作对。你算什么东西?银木可就是银木可,你非要赖在花溶身上,就算是花溶又如何?她刺杀秦桧关本太子什么事情?你一再出言不逊,指桑骂槐,目的便是陷害本太子,你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用心如此歹毒,是不是活腻了?本太子几次三番容你,今日,岂能再容你嚣张?”
海陵再也不敢犟嘴,四太子动了雷霆万钧之怒,他手握重兵,把持着内政外交,就算是狼主也得忌惮他七分,自己跟他杠上,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扑通一声跪下:“四太子息怒,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听人报告,是那些该死的东西误传,小人还来不及细查,是小人的失职。而且,小人是率军追击,恰巧路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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