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一边走一边嘀咕:“控灵术居然要分魂,幸好只是控制一只蚂蚁,只用分出一点点,要是控制人……”蓦然瞥见裴元瑾冷漠的表情,默默将话吞咽了下去。
尽管裴元瑾尊重他的想法,只要他不对人类的下手,不干涉他修炼傀儡术,但内心对这件事还是存在抵触情绪的。
傅希言小声说:“不过傀儡术还是能起到出其不意效果的。”
大烟花自然很多人都看到了,裴元瑾和傅希言是先赶到的,正好遇到逃出来的潜龙组。对方抢人不杀人,显然有所图谋。
傅希言当机立断,选择静观其变,还让潜龙组阻止寿南山和易绝带人营救。
有图谋,就是要谈判。既然要谈判,那就要尽量把对方拖入自己的节奏,要知道谈判和打仗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套。
郭巨鹰刚刚抓了人质,气势正盛,现在上去,对方一定会狮子大开口,所以没必要硬碰硬。先晾一晾他,等他心浮气躁,就会露出破绽。
不过傅希言记得银菲羽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纸上谈兵的三脚猫功夫,始终不敢太过自信,所以第一次使用了“蚂蚁探测器”。
控灵术是《中级傀儡术》,它与驱物术最大的区别是分魂。分出自己灵魂的一部分,附着上面,一方面能够遥控,一方面能够感应。
但感应范围受操控人和被操控者的限制。
比如他这次操控的蚂蚁,以为本身眼神不好,所以傅希言也看不到太真切的景象,而蚂蚁的听觉……通过亲身感受,他觉得可以忽略不计。
总之,这次的“探测器”好似派出去了,又好似没有。
好在郭巨鹰移动时,体积较大,依稀能“辨认”,因此,他们才能在对方离开后不久赶过来。
傅希言解开被抓的潜龙组成员的穴道。
潜龙组成员一恢复自由,也不管身体还有些麻木,一个前扑跪下来,向裴元瑾请罪。
裴元瑾说:“为武王所擒,不丢人。”
说是这么说,可经此一事,也意味着潜龙组要回到裴元瑾身边更是难上加难了。而储仙宫也不可能派一群入道期、甚至武王期的高手来替代这个工作。
所以从今以后……
傅希言叹息:只能自己来担任这个角色了。
正想着,后腰的腰带一紧,人已经被裴元瑾提起来,朝着郭巨鹰离开的方向跃去。
傅希言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姿势!
话没说完,吃了一大口冷风。
裴元瑾提着腰带的手微微向上,将人竖着抱了起来,好让傅希言脸朝后,下巴扣在自己的肩膀上,耳朵微微侧过去:“嗯?”
傅希言双手放在胸前,一动不动地待在他的怀里,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下面托着一只稳健的手,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沉默了下,道:“没事了。”
郭巨鹰凭借记忆,摸到了易绝、寿南山之前逗留的位置,可人早已离开,而且从地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对方走得非常从容,就像是正常的休息结束,继续上路一样。
抓着小杉的郭巨鹰,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憋屈。
对方不仅不在乎小杉这条命,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威胁,就像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无关痛痒的小人物一般。他纵横南虞武林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种被人忽视的滋味了。这比被人欺骗,被人陷害,更叫他愤怒。“看来,他们是真的不要你的命了。”郭巨鹰喃喃道。
他将人丢到地上,冷酷地俯视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到惊慌,看到哀怨,然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小杉同样冷漠地回望着他,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对方手里正掌控着自己的生死。
傅希言认为这是一场心理战,并且率先发起了攻势,猜到自己的“怠慢”会令郭巨鹰焦躁不安,渐渐失去理智,但他忘了,失去理智的武王是很可怕的。
当他决定放弃利弊权衡,只图一时之快时,小杉这条命就等于没了。
就像现在,郭巨鹰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将赤鹏鸟蛋抢回来,而是如何让储仙宫难受,让他们后悔。
将小杉碎尸,将死后的碎肉一块块地送回储仙宫?
还是将他的头颅挂在灵教门口,供人瞻仰?
想来,新城遭受重创的灵教,应该很满意他的这种做法吧?
他低下头,怜悯地看着红肿着半边脸的小杉,阴森森地笑着:“记得,下次投胎,千万不要在为储仙宫卖命了。”
一只青蛙一直蹦蹦跳跳着,努力靠近他们,此时此刻,它突然跳起来,扑向郭巨鹰的脸,郭巨鹰没管青蛙,立刻抓向地上的小杉,但青蛙展现出了有别于普通青蛙的生命力,它吐出了一口水。
水的味道很奇怪,带着股温柔的香气。
如果是毒药,郭巨鹰是不怕的,人到了武王境界,不可能还会被毒药影响,但这股香气郭巨鹰不但自己闻过,还让人闻过,自然知道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而且是顶级春|药,香气闻起来温柔,但药力极其霸道,他自己的那一瓶还是息摩崖送给他的。
息摩崖!
他自然而然认为青蛙的主人就是背叛了他、另攀高枝的息摩崖。
对于铜芳玉爱徒的傀儡,他不敢轻慢,身体微微停滞了一下,便是这一下,小杉就已经失去了踪迹。
……
远处的傅希言捂着头:“头疼头疼。”真奇怪傀儡道那些人到底如何能面不改色地使用控灵术,难道他们就不会头晕头疼吗?
此时此刻,裴元瑾并不在他的身边。
花月楼那夜,傅希言人在楼里,与息摩崖周旋,没看到裴元瑾与郭巨鹰对战的场景,而如今——
赤光冲天而起。
鹰啸直上九霄。
傅希言越靠近战场,越感觉到霸道炽热与凶悍阴冷两股真气正在激烈地对撞,地上的砂石已经席卷了起来,只听啪啪啪的断裂声,扎根数十年的老树被撬起了“腿儿”,摇摇晃晃着要倒。
他记得虞素环曾经说过,江湖中一直有‘一入武王天地换’的说法。成就武王之后,几乎天下无敌。
不是说武王没有对手,而是武王之间通常不会真刀真枪的拼命,因为双方达到最后,必然是一死一伤的结局。
他之前并不太明白,现在想想,大概懂了。
就像寿南山那样,如果真气运走得太厉害,就有可能强行突破,喜事变丧事也是有可能的。
另外,能够成就武王,必然会有压箱底的本领,想想乌玄音和易绝的大战,几乎要移山倒海,那两个武王呢,武力值没有被压制的他们,又会打成什么样呢?
眼见为实,至少比花月楼外要激烈得多。
这次,裴元瑾不用担心伤及城中无辜百姓,而郭巨鹰也不再一味想着逃跑。
他的想法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一变再变。
事到如今,自己挟持储仙宫的人,与他们已经结下梁子,自己身为前辈,总不能临阵退缩,惹人耻笑,既然要加入灵教,应当带一份说得过去的礼物,比如……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一点颜色瞧瞧。
可裴元瑾的极阳圣体和赤龙王双底牌一出,郭巨鹰便落入了下风。
父母带来的,往往不仅是家世的差距,还有天赋的差距。郭巨鹰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殊为难得,堪称万里挑一的人才,可在裴元瑾这种家世天赋都满点的人面前,终究还是横亘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场内越来越火热的温度逼出了郭巨鹰层层热汗,他急促喘息着,小心翼翼地调用真气,不敢超出某个界限,知道自己今天绝讨不了好了,热烘烘的脑袋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撤退。
他身上的衣服是定制的,不仅刀枪不入,而且还能运用风向,翱翔空中,然而裴元瑾握着赤龙王,朝着天空劈出十八剑。
每一剑出,都带起了阵阵热浪。
每一道热浪都在微妙地改变风向。
郭巨鹰只觉得两翼微微倾斜,人朝着一边倒去,随后让他不得不转了个方向。前方迎向自己的,正是裴元瑾的赤龙王。
那赤红的光芒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他的鲜血染得更红更亮更透一些。
他双臂微展,地上的灵气旋转而上,将他托得更高,高到——可以清楚看到有个胖乎乎的身影正努力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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