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凉了下来,厌胜之术后,辛淑妃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御医过来把脉,得出的答案都如出一辙——郁结于心。
圣上到底是怜惜辛淑妃的,不再与她纠结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重新将她捧在手心。
到了辛淑妃生辰这日,辛淑妃难得向圣上提出了一个要求,她想见见商清晏。
圣上虽然在心里膈应,可看着辛淑妃那满面愁容,还是答应下来。
商清晏对辛淑妃想要见他的念头并不意外,他也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临入宫前,虞安歌晃动着手里的酒壶道:“我等你回来喝酒。”
虞安歌还算了解他,他轻易不沾酒,一沾酒十有八九便是跟辛淑妃有关。
商清晏心头一暖,心里对辛淑妃的抵触不自觉减轻了许多:“好。”
入宫之后,圣上没见商清晏,直接让宫人带他去了披香宫。
天色渐冷,商清晏步入披香宫时,看到杜若拿着扫帚在清扫落叶。
杜若一直是辛淑妃的心腹,跟在辛淑妃身边二十多年,这样的粗活怎么也不该轮到她去做。
只这一眼,商清晏便能确定辛淑妃已经察觉到了杜若听命于他。
这在商清晏的预料之中,厌胜之术着实让辛淑妃吃了苦头,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辛淑妃这个当事人。
不过商清晏也没有因此产生过多情绪,只是和杜若对视一眼,便步入殿中。
殿内一股淡淡的药香,商清晏有听说辛淑妃郁结于心,一直在吃药。
然而他只是一个守礼的晚辈,规规矩矩地给辛淑妃行礼便是了。
难得的是,之前辛淑妃面对商清晏,恨不得哭瞎了眼,这次却是异常冷静。
“我都听辛太傅说了,你在帮渐璞。”辛淑妃的声音还是柔柔弱弱的。
商清晏道:“是,我得帮他。”
辛淑妃倚靠着枕头,看着纱帘后面拿到朦胧熟悉的身影,压抑着心中诸多情绪:“为什么呢?”
商清晏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淑妃娘娘何必问呢?总之是对四皇子有好处。”
商清晏并不否认他心中有许多卑劣恶毒的想法,可太子和二皇子的心肠难道就比他干净吗?
倘若筹谋之事能成,他会送四皇子登上皇位,再往远了看,他还会留下四皇子的性命。
可太子和二皇子呢?
论血缘,论情分,他们才算是四皇子名正言顺的两个哥哥。
可是他们绝对不会放四皇子一条生路。
辛淑妃听到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显然并不满意,她柔弱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清晏,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商清晏表情恹恹的,人果然是不能有对比的。
辛淑妃曾经为了他流了那么多眼泪,到头来,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还是四皇子。
他都已经说了,对四皇子有好处,辛淑妃还是不信他,偏要究根问底。
他原是想要再起卑劣之心,拿好听的话哄一哄辛淑妃,等到事成之日,再用行动往辛淑妃的心窝子狠狠插上一刀,就像虞安歌所说,在她童年的大多数时间里,她的人生目标都是把虞老夫人给气死。
可辛淑妃到底不是虞老夫人,她恶得不彻底,狠得不彻底,好得更不彻底。
商清晏鼻尖萦绕的药味,提醒着他辛淑妃的日子也不好过。
身在此间,谁又不是在熬煎那颗心呢?
商清晏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娘娘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一句话把辛淑妃给问住了。
他们母子间隔着的东西太多太多,什么话都不能说太尽,不能逼太急。
辛淑妃只得放弃追问,面露哀色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渐璞都是你弟弟。”
商清晏道:“娘娘说的是,我与四皇子同样姓商。”
是堂兄弟,而非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辛淑妃似是有些气恼:“清晏,渐璞对你一片赤诚。”
商清晏眼中的恹色更甚:“您说的是。”
辛淑妃想要流泪,可她眼泪怎么也流不下来,哀莫大于心死,她与商清晏的母子情分,真的是到头了。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商清晏想了想,还是决定道:“娘娘若是真为四皇子考虑,便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令他主持此次秋狩。”
近来二皇子铆足了劲儿,要跟四皇子竞争主持秋狩这个任务。
太子不在,朝堂上谢相的话语权,怎么都要比辛太傅大上许多。
但辛淑妃一句话,能顶十个谢相。
早先是辛淑妃不愿替四皇子争,如今四皇子都愿意跟着辛太傅和商清晏主动去争了,辛淑妃还什么都不替他谋划,未免说不过去了。
辛淑妃不是傻子,颓废了这么多年,到底是生出了几分心力:“我知道了。”
商清晏道:“晚辈告退。”
辛淑妃的眼睛始终放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你来见我,只为说这一句话?说完就要走?”
商清晏想了想,决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眼下辛淑妃愿意听他的话,那就再听一句吧。
“杜若陪在娘娘身边多年,做洒扫那等粗活,实在是委屈她了。”
此句说完,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母子二人的这次见面,出乎意料的平静。
只是平静下的冷情,不能往深了琢磨。
辛淑妃看着他离开,又失魂落魄地让人将杜若唤到身边。
四皇子紧赶慢赶过来,还是没能遇见商清晏,只是他在走进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辛淑妃的声音。
“清晏为你说情,本宫便继续留你在身边伺候,只是有一点,你要发誓。”
杜若道:“请娘娘吩咐。”
辛淑妃道:“你怎么对本宫都好,哪怕是对本宫再下一次毒,再用一次厌胜之术,甚至是要本宫的命,本宫都认了,是本宫欠先帝,欠清晏的。可你绝对不能对四皇子不利。”
后面杜若说了什么,四皇子已经听不清了。
他耳朵嗡鸣,脑子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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