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又觉得冼耀文的眼疾沉疴难治,也许会瞎一辈子。他的这种转变,跟他无时无刻在享受冼耀文带给他的好处不无关系。
欧思礼路的两栋别墅已经在盖了,对称的,面积一样,都是2000呎的住房占地,1000呎的花园,设计也一样,他提议的都铎风格,黑瓦白墙,简单却不失庄重。
两栋别墅分别是999号和998号,家里的意思是综合条件更好的999号给妹妹,998号给他当新居,家里人不搬,只是偶尔去998号住几天,以免毛脚女婿有想法。
他虽然觉得不妥,但受益人是他,实在说不出果断拒绝的话。
去律师馆上班,是冼耀文介绍的,他和芝两人的薪水都是500元,这是不错的收入,除此之外,还能拿到不错的奖金,而奖金的来源大多来自处理冼耀文的业务提成。
真要论起来,他的衣食住行都拜托了冼耀文,拿了人家大笔好处,再说人家的不是,不管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心中各种念头盘亘,蔡光耀还是咽下一些想说的重话,嘴里不痛不痒地说道:“律师馆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跟王律师约好了。”
既然没人训他,他只好自训,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到最大档的吊扇,随后抹了抹额头的沁汗,转脸看向蔡金满,发现紧贴脖子的旗袍领口有一小块水渍,于是,又转脸看向蔡光耀,说道:“大哥,狮城的天气比香港热多了,湿气也大,马上又到秋老虎该来的日子,我看家里还是装几台冷气机。”
蔡光耀还没说话,丈母娘李认娘已经惊呼道:“冷气机?商场里的那种?多贵啊,不准买,热的日子最多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阿妈,我来买。”
“你买也不行。”李认娘嗔怪道:“耀文,阿嚒知道你有钱,但钱也不能这么花。”
“呵呵。”冼耀文尴尬一笑,“不买,不买,我听阿妈的。”
闻言,一直自顾自进食,耳朵却是竖着的泰山大人蔡进坤略有一点失望,中华游泳会有冷气机,在那里打牌非常惬意,家里本就燥热,今天又要待客,穿着整齐更是难受,装上冷气机多好。
他的心思却是无人知,也无人理会,丈母娘接了话茬,冼耀文就找她搭话。
“阿妈,有点事我想麻烦你。”
“耀文,你有事就说,阿嚒帮你。”
“是这样的,我有委托大哥的律师馆买店屋,现在应该买了不少……”
“12栋。”蔡光耀说道。
冼耀文冲蔡光耀轻轻颔首,接着说道:“这12栋店屋,还有后面继续要买的,我都打算用来出租,专门雇个人负责不太划算,阿妈,我想把出租的事托付给你,租金分成三份:
一成交给你,就当是我跟金满交的家用,三成给金满,剩下的六成在楼下开个户头存着,等够买一栋店屋,马上把钱取出来买,就这么滚雪球,让店屋越滚越多。
阿妈,都是自家人,你的薪水我就不给了。”
李认娘有在经营寄宿公寓租床位,对出租那点事门清,她很清楚怎么租才能租金最大化,12栋店屋的租金一成是多少,她脑子一转就计算出来,数字不小,差一点就能赶上她目前租床位和银会两头的收入。
她笑呵呵地说道:“耀文,事情我能帮你,我的那一成就算了,狮城没有女婿给家用的规矩,让人知道会笑话。”
“阿妈,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是你半个儿子,给家用是应该的,何况还有金满,我们两个合起来只给一份,已经是占便宜了。”
“你啊,你啊。”李认娘点了点冼耀文,乐滋滋地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收着,将来再给外孙。”
“哎。”
好女婿一当就是俩小时,吃完又喝了点茶,眼瞅着时间快到九点,冼耀文才被蔡金满送到楼下。
在楼下又黏糊了几句,过了九点,才坐进车里。
一路无言,来到河谷路自己的店屋。
二楼,水仙打造的茶室,水仙在,刚才半路下车先过来的费宝树也在。
茶室非常简洁,只是在窗前摆了一张实木的圆桌,桌面是从三人合抱樟木锯下的截面,没有上色漆,年轮清晰可见,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少说三百年,桌脚是树墩,连着根茎,没有过多的造型修饰。
圆桌前有五张椅子,也是树墩,表面开了五个椭圆形竖立的口子,内部有一个镂空圆球,同样是开口的。
冼耀文好奇,蹲下往里看,只见内嵌一个直径小一点的镂空圆球,这还没完,一个嵌一个,足足有四层镂空球,最里面还有一个实心的,看表面雕刻的纹路,应该是一个绣球。
观察了一会,他看出一点门道,手探进去拨弄最外层的镂空球,随着球转动,里面三层镂空球也转动起来,并非同向转动,而是按照各自不同的方向转动,以造成视觉差,透过四层镂空圆球转动间隔的空隙看实心圆球,可以迷迷蒙蒙看见四只憨态可掬的狮子在滚绣球。
他脑子里冒出一句常言道:“狮子滚绣球,好事在后头。”
再看其他四张椅子,都是同样的工艺,很显然是成套的,观察一下椅面纹路,又凑近闻了闻,可以确定是樟木没错。
樟木不算太稀奇,内地南方村落在村头或村尾总有那么一两棵,有“无樟不村,无村不樟”、“出门抬头便见樟”的说道,不过虽不罕见,但也名贵,村里未出不肖子孙或未遇难缠买家,大概没有哪个村子会轻易卖樟木。
冼耀文站起身,看着水仙说道:“桌椅哪来的?”
水仙轻笑道:“从认识的姐妹那里买来的,一个豪客没钱付账抵的。”
冼耀文坐下,捧起桌面的茶盏,呷了一口问道:“花了多少?”
“三百。”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套桌椅的手工不错,囤一些时日,应该能卖上价。如果你说的姐妹不只是停留在嘴上,再给人家补七百,当下我估计就值这么多。”
“可能没机会了,我那个姐妹遇到一个越南的富商,跟着去越南了。”
“那就算了。”冼耀文摆了摆手,“跟我说说前面一个多月有没有挖掘出值得投资的对象?”
“有啊。”水仙走出茶室,去了客厅,没一会拿着一个文件袋回来,打开封口,抽出一张纸递给冼耀文,“吴立邦,一年前低价买下一批没人要的二手油漆,他经过调配,以鸽派为牌子往外边卖,生意很好。”
“卖二手油漆,有点意思。”冼耀文颔了颔首,目光对向纸上的文字。
纸上的文字是关于吴立邦的基本资料,祖籍潮汕,在新加坡出生,小学在潮汕商人捐建的端蒙学校度过,1941年入读中正中学,仅读了一年,就遇到了日军入侵,遂辍学,跟着姐夫卖渔网。
尽管是小生意,但两三年下来,吴立邦赚到了购买一套店屋的钱。在朋友的建议下,18岁的吴立邦拿着自己挣下的第一桶金,创业开了一家汽水厂,一年时间,汽水厂倒闭,吴立邦又回归打工人身份——在五金商贸行做油漆销售员。
有着经商天赋的吴立邦很快成为顶尖销售员,而他的志向也不仅仅局限于销售员,除了白天的销售工作,他晚上还做自己的副业,即收购过期油漆,经过调配和提炼再转售出去。
正职和副业都干得不错,吴立邦决定专心干自己的事业。
因为朝鲜半岛战争爆发,新加坡的物价开始上涨,吴立邦从英国佬手里拍回来的一批仅需2元一大桶的二战军用库存油漆,经他调配,可以生产出10小桶,每桶售价40元,2元变成400元,整整翻了200倍。
大赚了一笔的吴立邦不仅想扩大二手油漆生意,还想着进入真正的油漆生产行业,创立自己的品牌。恰好,有想法的他遇到了凭空冒出来的高调女富婆何薏心,听闻这位富婆是做投资生意的,一拍即合,双方谈起了投资。
吴立邦这个名,冼耀文觉得耳熟,又是做油漆的,大概这位吴立邦就是他所知的那个油漆大王没跑了,还别说,水仙这是撞大运了。
放下纸,他冲水仙淡笑道:“这个吴立邦很有意思,谈妥了吗?”
水仙点点头,“谈得差不多了。”
“最好这两天能敲定,我帮你把把关。”
“好。”
“还有其他吗?”
……
五一节快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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