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举起酒杯,“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地久天长。”
吃过饭,两人在酒店大门口照了一张合影,储蓄飞跟着施夷光出门,冼耀文留在酒店看报。
差不多四点,蔡金满来了酒店,冼耀文变成狗腿子,跟着蔡金满和酒店确认一些事,无非不过就是桌子和菜单的安排。
大概是因为蔡光耀和阮玉芝两人早三年前就在英国秘密结婚,甜蜜的婚礼已偷享,这次的婚礼更多是给亲戚朋友一个交代,并没有引起两人足够的重视,观婚礼的准备,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聚餐比较贴切。
亏他早早飞过来,还一心想着毛脚女婿出点大力。
四点半,主角来了,冼耀文到水仙的房间冲了个凉,换上一身水仙给他准备好的西服,棕色,尺码大一号,穿在身上不修身,却不至于松松垮垮,打上领结,三分像侍应,四分像夜总会保安,还有三分像卖保险的。
弄妥帖,回到宴会厅,站到蔡金满身边。
此时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一些宾客,着装比较统一,男性西装,女性旗袍,仅花色略有不同。
当蔡金满注意到冼耀文的出现,她的目光顿时打量冼耀文全身,遂轻声说道:“你穿这套西服不好看。”
“我不需要好看,大哥大嫂才是今天的主角。”冼耀文转脸,刻意放大动作打量蔡金满身上的旗袍,“你穿这一身很好看,我想亲你。”
蔡金满脸颊上的红晕刚爬到半坡,顷刻被客套的笑容冲散,嘴里压低声音说道:“嫂子的父亲过来了。”
冼耀文转脸望去,正好与来人目光对视,对方脸上堆起笑容,快步走上前来,“冼先生。”
阮玉芝的父亲阮守智是华侨银行经理,级别比周福隆高,但负责的事情没有周福隆紧要。华侨银行经过多次兼并重组,股东不少,内部派系横生,阮守智貌似不是李家的人。
“阮伯父,你好。”
听到“伯父”二字,阮守智的笑容里多了几份真。他其实并不是太中意蔡光耀这个女婿,一是因为蔡家的家世差了点,二是不怎么喜欢蔡光耀这个人。
首先,不声不响和自己女儿私定终身,罔顾自己女儿之名节,既无家教,又无担当。其次,提亲居然没找媒人,而是自己贸贸然上门,一点规矩都没有。
若不是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饭,他未必会答应这门亲事。不过,他好像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眼前的蔡家准女婿。
“耀文,等下一起喝一杯。”
“好的,阮伯父,晚一点我去找您。”
“好好,你们先忙。”
阮守智正欲离开之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阮经理,恭喜恭喜。”
“丘经理,感谢你能过来。”寒暄一句,阮守智对来人示意冼耀文,“丘经理,给你介绍,这是我亲家的女婿,也是我们银行的大客户,冼耀文先生。”
来人闻言,看向冼耀文,“冼先生,你好,我是华侨银行的客户经理丘德拔。”
冼耀文握住丘德拔的手,客气道:“丘经理,你好,我是冼耀文。感谢你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大哥的婚礼,一会请多喝几杯。”
“一定,一定。”
眼下不是搞商务社交的场合,简单寒暄,阮守智引着丘德拔离开。
冼耀文没有抢风头之心,却似乎有抢风头之举,几息之后,李成智过来说了几句,接着又是黎觉、王长辉,生怕再有人来,冼耀文不敢再站显眼处,跟蔡金满说一声,躲去厕所吞云吐雾。
等他再回宴会厅,仪式已经开始,一段类似工作汇报的相识相知过程讲述,有点沉闷,接着也没什么互动环节,新人跟着摄影师自顾自拍照去了,各个角落一通拍,捎带把客人也装进照片的边角。
然后就是等吃,冼耀文跟蔡家的小辈和蔡金满的表亲一桌,离主桌不太远,蔡金满给他介绍了主桌不认识的女性,祖母念娘、亲家母有娘,加上丈母娘认娘,这认、有、念还能排出一则故事。
还好到了蔡金满这一辈不时兴以“娘”字命名,不然她很可能叫金娘。
到了吃的环节,冼耀文腹内对大舅哥颇有微词,中餐西摆,不伦不类,菜少盆大,看似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其实没什么吃的,这还不算什么,就当是西化。
可眼瞅着菜都见底了,还不见新人给宾客敬酒,这就不是西化能解释得通的,除了伊斯兰婚礼,他还没见过不敬酒的,就算新人不敬,家长也得敬。何况,英国人对婚礼极为重视,敬酒环节是少不了的,感情西化的时候把这当糟粕了呗。
等到已有宾客离席,还不见主桌有动静,冼耀文不再观望,端着杯子走到丘德拔坐的那桌,寒暄两句,问了送请柬的地址,马上回位子,一直坐到散席,阮守智那一杯就免了,主桌没动,他不好凑上去。
10月1日。
早上去樟宜看过王长辉找的地皮,定下了之后,冼耀文写了一封信,找写信佬翻译成印尼语,寄给印尼梭罗市一个叫葛桑的人。
十年前,葛桑写了一首《美丽的梭罗河》,一鸣惊人,被翻译成十多种语言传唱世界。
昨日在报纸上看到关于葛桑的一则报道,说他的老婆是一个赌鬼,虽因此而分离,但依然要帮老婆背一笔赌债,日子很不好过。早上,冼耀文打去报社打听了一下,决定邀请葛桑加入友谊影业,尽管梭罗河后没听说葛桑有传唱度很高的作品。
不碍事,哪怕葛桑已是江郎才尽,用枪手也得把他堆成灵感不绝,名声基础摆在那里,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
葛桑入彀后,冼耀文打算招一批印尼的音乐人,就他所知,其实香港流行音乐的形成受东南亚的影响颇深,特别是印尼和菲律宾,印尼的作曲、菲律宾的编曲是香港流行音乐的组成元素之二。
论香港歌手的翻唱歌曲数量,东洋第一,欧美第二,印尼可以排到第三,引进印尼音乐人可以算得上是妙招,印尼之后,亚洲但凡有音乐市场的国家,音乐人要引进一个遍,出口转内销,在亚洲国家都是灵光的招数。
中午吃饭的时间,冼耀文去了一趟蜜驼律,看了一间店屋,回到河谷店屋,他起草合同,以市价租下店屋当作友谊影业驻坡办公室。
无论是影片发行还是唱片发行、明星走穴,新加坡这边都需要有人对接,设立一个办公室很有必要,人员不需要多,一个或两个人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兼了。
当他在租赁合同的甲乙签名栏都签上自己的名字时,他的茶盏被人端走,一串带着热浪的声音响起。
“太热了,我要洗个澡,亚当,一起吗?”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半干未干的头发,“二十分钟前刚洗过,你自便,等你出来,我们聊一下合同细节。”
“什么合同?”
“有个服装品牌王妃与绅士邀请你当终身形象代言人,前三年每年给你1万美元的代言费,后面按照你的名气重新洽谈代言费,我替你答应了,没提出任何要求。”
凯莉轻笑道:“你的品牌对吗?”
冼耀文放下笔,将合同收好,随后面向凯莉,抱住她的腰,“你猜对了。”
“我会吃亏吗?”
“你自己应该能想到。”
无需多想,凯莉瞬间就理清弯弯绕,“需要我说谢谢吗?”
“公平交易,不需要。《八福客栈》会拍摄一段幕后花絮,大约三分钟,你穿着各种款式的旗袍,出现在各种场景中,另外在香港拍摄期间,你需要为品牌拍摄一组宣传照。”
“我没问题。”
冼耀文松开凯莉的腰,“你先去洗澡,下午我要去拜访一些服装店的老板,你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
“OK。”
两点钟开始,冼耀文和凯莉两人脚步匆匆地穿行于洋服店老板多为广府人的宝塔街、加东,以及老板为广府人和印度人各一半的乌节路未来的远东商业中心和幸运商业中心路段,老板以客家人为主的军港、芽笼。
避开一些生意火爆的老字号,专往生意一般或开业不久的洋服店里钻,向老板推销王妃与绅士的泛品牌化概念。
说白了,他想在王妃与绅士品牌下打造裁剪师标签,将每家洋服店当作王妃与绅士的子品牌进行运营,裁剪师即品牌,先进行较松散的合作,品牌对裁剪师进行推广,让洋服店占点便宜,吃点甜头,等大浪淘沙留下的裁剪师精英吸纳为品牌股东。
裁剪师只是开始,未来还会延伸到设计师独立品牌,或许还有明星品牌,专攻明星粉丝市场,拓展服饰业务线的同时,也给友谊影业将来的股价上涨贡献一份力量。
一个拥有无限遐想空间的新业务对股价的刺激作用绝对是巨大的,可以讲许多故事,一定程度上来说,股市是讲故事的地方,故事的力量驱动企业价值。
所谓利好和利空消息,无非是大多数人都相信能驱动企业价值上涨或下跌的故事罢了,如果不听、不信故事,也就无所谓利好和利空,但这是不现实的,金融说到底其实就是人性的游戏。
新加坡不大,但要转的街多,等冼耀文两人到芽笼40巷,已是晚上八点出头。因为在芽笼发现洋服店主要做马来人和印度人的生意,而马来人舍得花钱做衣服,且对衣服款式没有什么要求,也不会讨价还价,他转得就细一点,六条巷不到20家洋服店,他一家都不打算放过。
从一家洋服店出来,冼耀文拿起吃了一半的莲蓉包吃完,漱了漱口,擦拭嘴唇,将公文包交给已经乏了不想走的凯莉,钻进下一家洋服店。
进到店里,冼耀文打量了一圈,就之前积累下来的经验,判定眼前的店是一人店,所有事情老板一个人干,于是,走到缝纫机前,冲正在忙碌的老板说道:“汝好。”
听到动静,老板抬头瞥了一眼,加快送布的速度,等车完最后的几针,脚停住,手转一下手轮,将布一拢,站起身说道:“先生,做衣裳?”
“今天不做衣裳。”冼耀文指了指贴着墙的展示柜,“我能看看没人领的新装吗?”
“先生随便看。”
“谢谢。”
冼耀文轻轻颔首,走到展示柜前,扫一眼里面挂着的西服,选中一件他最不顺眼的取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看完,挂回去,再取一件他最顺眼的。
未几,他对老板说道:“老板,你店里原来有两个师傅?”
“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冼耀文顿时恭维道:“老板的手艺真好,兼上海派和广东派所长,线该藏就藏,该收就收。”
老板一听,这是一位懂行的,心里顿时不太乐意,十之八九,这个半唐番没生意做。
这套路冼耀文不是第一次用,经验正热乎,眼前的老板抬头纹一皱,他就知道接下来要放什么屁,不等对方开口,他紧接着又说道:“免贵姓冼,开了一家服装公司,不知道老板有没闲暇接订单。”
“原来是冼先生,这边请,这边请,我给你泡杯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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