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鲁王府内,与考场不同,这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檀香。
朱檀正斜倚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案上的试卷。
说是翻阅,其实他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千篇一律的八股文章。
偶尔停留在某位考生大胆的策论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王爷,武试结果出来了,第一名是山东李员外家的公子,李文轩,听说那小伙子可是从小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舞起大刀来虎虎生风,连教习的师傅都自愧不如啊!”
一位身着官服,挺着圆滚滚肚子的官员,满脸堆笑地向朱檀汇报着。
“嗯,是个可造之材。”
朱檀漫不经心地应着,似乎对武试的结果并不怎么在意。
“那文试第一呢?可有哪位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拔得头筹啊?”
朱檀放下手中的试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回王爷,这文试第一……”
那官员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今年的试卷,实在是……”
“怎么?难道今年的考生都是些酒囊饭袋不成?”
朱檀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这倒不是,只是今年出了个怪人……”
旁边一位正在批改试卷的考官忍不住插嘴道:
“这考生,诗词歌赋,八股文章,一概不通,偏偏将那些偏门的算学题目都答对了,还写了自己的见解,真是闻所未闻啊!”
“哦?还有这等奇事?”
朱檀来了兴致,“快,将那份试卷拿来给本王瞧瞧!”
那考官不敢怠慢,连忙将一份试卷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翻找出来,必恭必敬地递给朱檀。
朱檀接过试卷,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见那试卷上,关于策论的部分一片空白,而算学题的解答却写得满满当当,字迹虽然潦草,但逻辑清晰,思路严谨,甚至还提出了一些连他都未曾想过的见解。
“妙啊!真是妙啊!”
朱檀忍不住拍案叫绝,“想不到我鲁地竟然还有如此算学奇才!这位考生叫什么名字?快快道来!”
“回王爷,这考生名叫张铁牛,是清河县人氏。”
那考官连忙答道。
“张铁牛……”
朱檀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传令下去,放榜之日,给这位张铁牛单独设一个榜,让他来王府见我!”
三日后,贡院门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此次秋闱放榜,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都想看看究竟是哪些才子金榜题名。
“快看!状元是李文轩!我就说嘛,李公子文武双全,此次定能高中!”
“榜眼是王家少爷!探花是赵家公子!哎哟,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又是被这些世家大族包揽了!”
“可不是嘛!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眼尖的人发现,贡院门口除了那张金光闪闪的状元榜之外,竟然还立着一块小小的木板,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张铁牛。
“咦?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就一个人名?而且还另立一块榜?”
“是啊,这‘张铁牛’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扯着嗓子喊道:“张铁牛何在?鲁王殿下召见!”
人群中一阵骚动,却无人应答。
“张铁牛何在?鲁王殿下召见!”士兵又喊了一遍,依旧无人回应。
“奇怪,这人怎么不来领赏啊?难道是怕了?”
“不会吧,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谁会放着荣华富贵不要?”
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精瘦的汉子,战战兢兢地说道:
“军爷,俺,俺知道张铁牛在哪……”
“你知道?快说!他在哪?”
士兵一把抓住那汉子的衣领,厉声问道。
“他,他在码头扛大包呢……”
……
夕阳西下,码头上最后一艘货船终于卸完了货。
张铁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将沉重的麻绳往地上一扔,解开粗布衣裳的扣子,露出精壮黝黑的胸膛。
“铁牛!又在这卖力气呢!我说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媳妇儿了!整天就知道扛大包,能扛出个媳妇儿来吗?”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边说,一边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张铁牛没搭理他,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瓷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
“我说的是真的,你看看王屠户家的女儿,王春花,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胚子!听说啊,她最近正在相看人家,你要是真有心,就赶紧托人去问问,晚了可就被人抢走了!”
旁边那汉子,也就是赵老三见张铁牛不为所动,又接着说道。
王春花……张铁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女子形象。
的确,王春花是他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张铁牛也曾偷偷的喜欢过她。
只是,自己一个在码头扛包的人,哪配得上人家屠户家的千金?
“我娘已经给我找好了,过两天就去提亲。”张铁牛淡淡地回了一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啥?你娘给你找好了?谁啊?哪个姑娘这么没眼光,看上你个扛大包的?”
赵老三一脸的不可思议。
张铁牛没再理会他,扛起扁担,大步离开了码头。
回到村里,天已经完全黑了。张铁牛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口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佝偻的身影在门口来回踱步,仿佛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娘,我回来了!”
张铁牛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看到母亲两鬓斑白,满脸的皱纹,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铁牛啊,你可回来了!快,快进屋!”
张母看到张铁牛,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拉着他进了屋。
“娘,您怎么还没睡?等我呢?”
张铁牛问道。
“这不是你明天不是要去王家提亲吗?我准备了些东西,你明天好带过去。”
张母一边说,一边从床底下搬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匹布料,还有一些银元宝。
“娘,你怎么把我的老婆本都拿出来了?这可是您老人家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啊!”
张铁牛看到这些东西,心里很是不好受。
“傻孩子,你都老大不小了,娶媳妇是大事,娘这点东西算什么!只要你能娶上媳妇,早点给老张家添个大胖小子,娘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张母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
“娘,您说什么傻话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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