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朱兴盛,是她的弟弟,弟弟于自己先走了,自己又还能活多久?
她们这个年纪啊,真的是说没就没了。
如果是别人教朱元璋办事,他会问对方吃几个菜啊?敢命令咱?
但这是自己老姐,是亲情,血浓于水的亲情。
朱元璋噢了一声,继续道:“看了你为李善长申冤的奏折,咱一开始很生气,再后来就是想起他们当年的好来了。”
在这非黑即白的冬日,能看到这么一片绿油油的东西,朱元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朱佛女点点头,转身要准备走。
解缙当时就愣住了。
朱长夜嗯了一声。
诚如朱长夜说的那样,他是皇帝一手给他提拔的,他资历很浅,可陛下还是乾纲独断的将他,提拔到翰林院庶吉士职位上。
不过,
而且哪怕活着,现在恐怕都超过百岁高龄,世间还能有活着百岁的人不成?
陛下他….一定在批阅奏疏吧?
想起陛下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兢兢业业,需要操心那么多国家大事,而自己却还不懂事的给皇帝添堵.…
陛下说错话了?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天云观。
她想见见爹,也很想和爹说说话,而且向爹道歉,当年其实她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惹得爹和娘生气了。
朱元璋看着解缙的样子,突然有些展颜。
朱元璋闻言,笑的几乎眉眼都眯成一条缝:“好,好,好啊!”
朱佛女点点头,领着孙女往奉天殿里面走去,儿子则是让他留在外面。
不管朱元璋是皇帝还是乞丐,朱佛女都没太多想法,只把他当自己弟弟。
不过话说出来,她又偷偷且小心翼翼看向朱佛女。
“臣,解缙,愿以身躯报效皇明圣恩!”
一大早,天云观弟子便忙不迭道:“观主,解学士今日要离开应天府了,说约您在通淮门那边见一面,托我问问您答应与否。”
朱雄英传达出朱长夜的意思。
朱佛女亦是如此。
解缙顿时有些羞愧。
解缙纳首便作揖拜见朱元璋。
“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老人家呢。”
没法走动太远。
他朝朱长夜招手:“朱道长,这里。”
儿子倒是被朱元璋封了個官,朱佛女本想拒绝,但看儿子满心欢喜,这事儿就随他了。
解缙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可不是一个喜欢啰嗦的人呐!
当年犯事的时候,她不觉得是叛逆期,但现在老了回忆起来,爹能忍受那样脾气的自己,真是太好太好了。
所以朱佛女很珍惜与每一个人的见面,都认为有可能是永别。
天云观弟子点头,徐徐告退。
朱元璋瞪大眼睛:“二姐,你这话咋说来着?咱可不爱听。”
“只有经过岁月的沉淀,才能屹立山巅不倒,皇帝如此,臣僚亦是如此。”
所以找老爹这事,她也没敢麻烦儿子。
又说了几句,朱红颜就被打发走了。
“老四,你说爹还活着,是….是真的吗?”
若不是这次老爹的消息,让二姐来了,朱元璋寻思,二姐大概有几年没来了。
解缙痴呆的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行了,解缙,好生去江西道做吧,未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
朱元璋无奈叹息,眸子亦是伤感。
不错不错,等江西那边塑型好,以后是真可以充进大孙的班底。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
他知道老爷子虽然给自己左迁了,但好似太上皇很看重自己,所以老爷子虽然给自己左迁,但这却并不是个坏事!
他惊奇的发现,暖棚内的许多绿菜已经破土,绿油油的生长着。
这么大的事,傅友文似乎说的很随意?
这就是朱元璋的想法。
直到….老四朱重八找人喊她过来,朱佛女才确定下来,此事真没那么简单。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踏雪花声。
而朱元璋最重这个。
朱元璋看在眼里,吐出口气,很不是滋味。
朱长夜看着已经陷入怀疑人生的解缙,平静道:“不知者无罪,解先生有如此胸襟,并没有因为贫道激烈的言辞,从而心生怨恨,贫道佩服。”
但她也只是将这事念着,没有付出行动。
“不是的,是因为这些人,被磨平了,你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你要做什么,这样的人省心、好用!”
他发现自己真的太稚嫩了。
朱雄英笑了一声,点点头。
解缙还是被贬官了。
这是出自他的内心,甚至将他文人的自尊心和尊严全部扔掉,直接给朱元璋跪下。
“你师尊厉害,雄英,看见没有,这就是姜还是老的辣。”
“是啊。”
对他解缙还有开导之恩,那么解缙多多少少,会念着朱家,恐惧朱家,从而为成为朱家臣子而努力,而有目标。
她可以不乘朱元璋的情,这是她的选择,但儿子想要这份情,那她不该遏制儿子的选择。
朱元璋下午的时候,又去东宫暖棚待了很长时间。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进入皇宫的机会。
这些史料,许多地方没有详细记录过胡淮庸和李善长的案件。
“老二,真的走了吗?”
他心念一转,然后缓缓抬头….
下一刻,解缙身子僵了。
为什么傅友文,一直在叮嘱朱长夜的重要性,他此一时全部明白了!
“在下囊中羞涩,请不起你吃啥大餐,去您观里,又怕有蹭饭之嫌,便约您过来请你吃碗馄饨了,您可莫要嫌弃。”
都这个时候了,宫里还没有动静。
“小颜,别听你奶奶的,咱等会就带你去找糖吃!”
很快,解缙的思绪又开始飘向朱长夜身上。
和黄子澄不同,黄子澄是在朱允炆登基之后要求削藩,有自己私心在。
解缙正在集中精神的翻着手中的史料。
“师尊说,您能不能不要把解缙贬走?”
解缙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咱呐,差点被那大才子气死,你师尊却能把他治理的服服帖帖,咱可比不上你师尊!”
当朱元璋成为帝王后,几次三番要给很多钱给她家,但朱佛女没敢收。
当年朱元璋被元军追杀时,走投无路来投靠她们一家,朱佛女都不带犹豫直接答应。
朱元璋给了肯定答复,随后看向朱红颜:“这就是小颜了吧?哈哈哈,两年不见,都长那么大了。”
陛下敲打过他很多次,他根本就不会去深想洪武老爷子的目的,从来都是冲动的直观去判断善恶。
如果他记得没错,太上皇不是早就死了吗?
朱元璋提议道。
去了江西,没人监督着。
见解缙愣在原地半响不出声,朱元璋沉声道:“你,给朕抬起头来,看看朕!”
“不过咱也没生气,将你贬去江西道,是为你好,不然,就你这小身板,咱一刀下去,你脑袋就搬家了。”
“二姐,你啊刚到,就先好好休息,咱等会就安排你和爹的见面,如何?”
摇摇头,不再多想。
“天下众生,没有人是不经过打磨就可以用的,咱执政多年,对此事越来越明白,为啥历代皇帝身旁的肱骨之臣,都年迈有资历?他们真的比年轻官吏要有才华吗?”
解缙愣了愣。
朱雄英由衷开口。
解缙叹口气,看来老爷子还是没改变主意,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是一甲进士,洪武十三年在皇城参加科考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过那个苍老的背影。
“解缙这人….贬是一定要贬的,大孙你还没明白,他的棱角太凸出,一时半会,不会磨平,是的,你师尊刚才是给他骂开窍了,但你师尊尚且如此费时费力,要是换做别人呢?”
(跪礼一般是元朝胡礼,朱元璋取缔,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跪拜。)
似乎想起什么,解缙做出一个让朱元璋诧异的举动。
吃饭都得细嚼慢咽。
“解先生,昨日给你骂那么狠,你不怨恨贫道?”
“啊?”朱雄英错愕,想了想,回道:“师尊,我尽量!”
这是莫大的勇气和执念!
他打算带朱红颜,等会亲自去御膳房一趟。
“将来恩出于你,他会更加对你忠心的。”
自己二姐,这是多么想要知道老爹的消息啊,而他却瞒着二姐那么久。
朱雄英回到皇宫,第一时间就去了奉天殿,和朱元璋说了今天关于解缙和师尊的事情。
“他自己想走的,咱….还有爹他老人家,都拦不住。”
昨夜积雪尺余,朱长夜踏着软簇的雪花出观。
没多时,朱长夜便穿戴完毕。
原本朱元璋还在处理政务,可听到有人通报,二姐朱佛女已经到了,这书写政务的狼毫也就停了下来。
她这次来应天府,也是为此事而来。
他目光认真。
那时候他解缙就发誓要呕心沥血,为大明,为陛下鞠躬尽瘁。
不过在朱长夜的教育下,解缙的心态已经发生改变,对朱元璋,也理解了许多。
“当年咱被元庭人追杀,前去投靠你时,伱咋不来个分那么开?咋知道接济咱?”
“一个月前我吃过一次糖,那个味道好甜,我想再吃。”
的确。
而此刻如此僵硬的笑容,是因为朱佛女上了年纪了,她没有朱元璋那雄厚的太医保养团队,牙基本快要掉光了。
可那一次的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朱佛女,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两年前他见朱红颜一面,还是他外出寻访,途经二姐居住的城池时,特地到二姐家去拜访的。
朱元璋没让他起身,随意开口,便继续低头批着奏疏。
刚走到一半,有锦衣卫便靠过来,对解缙道:“解大人,今夜就在皇城,陛下晚点会召见你。”
为啥,我不知道?
从这些人的表情和态度上,解缙判断,那朱道长可能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
有关于朱佛女一家的事情,也是他来负责和安排。
儿子不能麻烦,她自己也没法走动。
啊?
解缙懵了。
“雄英,这事咱得违背一下你师尊。”
“成了,咱知晓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准备赴任江西吧。”
“让你抬头就抬头!抨击朕的勇气呢。被咱爹说几句就没了?”
解缙一连串说出了很多话。
他低着头,不远处的灯光下,映出那笔直挺拔的身姿。
解缙呼吸更加粗重:“那他怎么.…怎么在外面.…而且恕….恕臣斗胆,还活了那么久。”
“臣.…”
皇帝可从没亲自召见自己,无论升迁还是贬官,皇帝老爷子给的都是一封冷巴巴的圣旨!
就连今日把老爷子气的半死,都是他献上的太平十策折子,而不是他当面把老爷子气死。
朱元璋耳提面命的继续道:“对待任何人,都不要妇人之仁。”
这面容,和当时的朱道长好像!!
啊,这….这这这。
“臣,罪该万死!”
在他走后,朱长夜叹了口气。
“而且朝廷国家,也需要你这样的直言大臣,所以咱才没处理你。”
她这把年纪,几乎是要入土了。
“….….…”
今个儿,这是怎么回事?
“哎,老二他….算了,不说他了。”
朱佛女想了想,倒是认为朱元璋说的有道理。
解缙咬咬牙,不行!
天云观。
老婆子一双浑浊的眸子,越发闪烁。
朱长夜不以为意,笑道:“没什么,或许只是活的久点,就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包括你爷爷都看得更远。”
他,他是皇帝?!
那朱道长是谁?
前段日子。
“臣遵旨!”
那些人只是说了朱长夜是一个道士,是钦天监监正,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朱元璋见到朱佛女后,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朱元璋做此事,是考量到解缙是要被贬去江西,出了应天府他就很难管人了。
“乖外甥女,等会咱给你找好吃的,想吃什么?”
傅友文也不便在此多待着,笑着看了一眼朱长夜,点点头,便也跟着离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见自己做什么了。
朱元璋很少见到这个外甥女,是因为二姐一家没生过在应天府,他们一家也没想着来应天府。
解缙变好还是变坏,这些对朱元璋来说都是未知。
等朱长夜赶到通淮门附近的时候,发现解缙正端坐在路边的馄饨摊铺前吃着早餐。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瞪着眼睛道:“老四,丫头她….你等会儿,可不能给她吃太多糖了,爹他老人家说过,吃太多糖容易蛀牙。”
二人走后,朱雄英走了出来。
“嘻嘻,奶奶,我不胡闹啦!反正等会有糖吃咯!”
特别是老四朱元璋派人前来接她,和她说了老爹还活着时,这股子记忆越发深邃。
走之前,一定要谢谢朱道长….太上皇殿下!.
…….….….….….
翌日。
解缙赶紧起身。
按爹的说法,那叫做叛逆期。
而且他们的回答,很是敷衍。
自己非但没有心存感激,还对陛下他老人家抨击,这岂不令陛下寒心吗?
这不就是朱长夜说的那样,为人臣者,不忠不孝的典型吗?
娘亲陈长乐曾向她托梦,告知老爹朱长夜还活着,而且就在应天府,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她照顾下老爹。
他少见的俏皮了一下。
嗯?
朱长夜有些错愕的看着解缙。
不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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