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
雨潺潺秋意萧索。
诏狱内,形单影只,更添几分秋瑟。
蓝玉虽然被锦衣卫抓进诏狱,但依旧像个男人一样,挺拔着脊梁坐在草席床上,没有一丝丝担忧害怕。
他看着朱雄英,淡淡的道,“我是和蜀王在密谋调兵,却并非将兵峰,对着应天。”
顿了顿。
蓝玉深深看了一眼朱雄英,道,“而是将兵峰,对向北疆!”
朱雄英愣了愣,不解的看着蓝玉。
蓝玉道:“自你进入东宫之后,你舅姥爷我,就开始着手安插人手去北平。”
“五名心腹,去了北平,就失去了联系,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为什么?”
朱雄英神色晦暗不明。
蓝玉道,“我想,他们几个应当是死了。”
“北平的防御能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老爷子年事已高,我不确定他还能活几年。”
“小子,这件事,你不能动手,会让老爷子忌惮你,但你舅姥爷则不同。”
“我怕等哪天老爷子一走,北疆就开始乱套,所以你舅姥爷,必须把你的未来都规划好。”
“咱以前和你说过,你就安稳的做你的储君,未来安心做天子,去施展你的雄才伟略。”
“外面的事,一切由你舅姥爷给你扛着,咱今年四十五。,还能打仗,还能动手,但咱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
“北平展现出了强大的防御能力,根本没有任何外部势力,能假手进去,换句话说,北平已经超过了我们的认知。”
“燕王究竟有没有募兵,募了多少兵?会不会招揽有志之士,发展火器了?以前咱们还有迹可循,可现在根本追查不到。”
“所以你舅姥爷,需要提前布控出兵峰阵型,来应对朱棣。”
“朱棣不是一个简单的藩王,老爷子的这些儿子中,说他最擅长领军打仗,这话丝毫没有夸张。”
“他北疆的兵,经常在外历练,都见过血的,不一样的是,江南兵承平太久,一茬换过一茬,当初元末的那群老兵精兵该退的退,该死的死,新兵蛋子又没见过血,指望江南兵和北平军,是不可能的。”
“川蜀是多事之地,蜀地的狼兵很凶,所以你舅姥爷,需要提前拉开最有利的防御阵型,以应对随时可以的动荡。”
蓝玉说话的语速很慢,等说完之后,便微微闭上眼睛。
“这些事,不能告诉老爷子!”
“他信他儿子,可你舅姥爷不信。”
“也不能让你假手进来,真若是将你牵扯进来,那就是连累你。”
朱雄英安静的听着。
等蓝玉说完,他才淡淡的问道:“所以你在谨身殿什么都没说?所以这些事,都是你擅自做的?”
蓝玉摇头:“还有傅友德他们,咱哥几个一起商量的。”
朱雄英心里有些动容,但始终还是没表现出来。
他背着手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舅姥爷,还有个关键问题。蜀王究竟有没有在峨眉山建生祠?”
蓝玉睁开眼,看着朱雄英,点头道,“有!”
“不过,不是蜀王建的,几年前两川之乱,咱带兵去平定了,其后蜀王大减赋税,制订蜀地集市,规范蜀地大治,峨嵋山上所建的清音阁接王亭,是当地百姓为蜀王而设。”
朱雄英点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兵科给事中,为何要弹劾你和蜀王?”
蓝玉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朱雄英,似乎不是反问。而是疑间。
他继续道:“交趾税银丢失,知晓路线的也只有兵部几人,为什么?”
蓝玉缓缓睁开眼,不解的看着朱雄英,“啥意思?”
朱雄英沉默一下,开口道:“兵部有问题!川蜀和南疆,都是他们在从中做事,为什么?谁指使的?”
蓝玉听完,面色忽然凝重起来。眉宇浮现一抹怒气,厉声高喝:“你言下之意,咱是被人阴了?”
朱雄英点头:“应该不是。”
蓝玉闻言,缓缓放松了身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之上,补知多久,忽然抬头看着朱雄英,“当时解缙、铁铉将张玉之子张辅,调五军都督府,是你的意思。”
朱雄英摇头,“不是,是他们自己的意思。”
蓝玉再次道,“可在燕王眼中,就是你的意思。”
“你能减除燕王的羽翼,他为什么不行?这两件事,如果是燕王指使的呢?”
朱雄英愣了愣,心下猛地一颤,瞪大眼睛看着蓝玉。随即陷入沉思。
“且不提这事,我需要想想,怎么才能将你解救于危难。”
蓝玉看着朱雄英,道,“小子。咱和你说的这些话,你不能告诉老爷子,你记得,你们是一家人,无论燕王有没有什么心思,他始终是你四叔。是老爷子的亲儿子。”
“你要是现在,表现出一点对你四叔的杀意,老爷子可能会重新衡量定储之事。”
朱雄英淡漠的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这储君我可以不要,但我不能让你们出事!你们比储君重要!”
蓝玉听后,没有感动,而是破口大骂,“糊涂!”
“你个小王八蛋!什么你都聪明,在这事上开始犯糊涂了,咱可以死,咱们都可以死,但大明下一代帝王,一定是你的!咱们这么做,都为了你,你小子胆敢乱来,你舅姥爷现在就死在诏狱上,一了百了!”
朱雄英愣了愣,看了一眼蓝玉,一言不发的背着手,朝诏狱外走去。
“小孽障,你回来!你还没答应咱呢!你踏马究竟要做什么去?”
朱雄英淡淡丢下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出事,好好活着,你死了,我就没人可以用了。”
渐渐的。
朱雄英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等朱雄英走后,蓝玉神色为之变,方才的坚强渐渐褪去,眼眶有些红,“臭小子!傻小子!”
“多大人了,还踏马和以前一样感情用事!”
“你是做大事的人,老爷子不是教过你。做皇帝心要狠么?咱算个啥?混球!小混球,千万不要做傻事!”
蓝玉低声喃喃,不知何时,那双虎目中已经饱含泪花。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何广义撑着雨伞,跟在朱雄英身后,出了北镇抚司。
朱雄英看了一眼何广义,道:“你先回去,暂时不要和我太过亲昵。”
何广义急道:“殿下……”
朱雄英淡淡抬头看了一眼何广义,淡漠的道,“回去。”
何广义不敢多言,只能朝北镇抚司走去。
朱雄英单手撑着伞,走在漆黑的雨夜之中。
何广义这份忠心,朱雄英都懂,也都默默记在心里,有些话朱雄英不能许诺何广义。
为上者,更不能对其表现出任何恩德。
无论如何,
下一届锦衣卫指挥使,朱雄英已经确定了。
走在雨夜之中,朱雄英渐渐陷入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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