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小说家言(1 / 2)

在绝大多数后世人印象当中,汉武大帝刘彻,就好像是生下来就成了汉武大帝。

很少有人知道文景之治的缔造者,是汉武大帝的父祖;

很少有人知道汉武大帝,并非是汉景帝的长子,而是庶出十子。

——很少有人知道刘荣,以及包括刘荣在内的、汉武大帝的九位异母兄长。

自然,知道汉武大帝并非一帆风顺——甚至一度险些被祖母:窦太皇太后一脚踢下皇位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六岁做太子,十七岁加冠成人,即皇帝位,临朝掌政;”

“一手建元新政,却被皇祖母随便一翻手,便全然取缔。”

“父皇给留的党羽、编织的羽翼,都因为一个可笑的建元新政悉数葬送。”

“若不是有馆陶姑母——有丈母娘从中斡旋,便差点就成了昌邑王的前辈?”

“嘿;”

“汉武大帝…”

端坐在未央宫宣室正殿的御榻之上,回忆起原历史时间线当中,汉武大帝在即位初期的举措和遭遇,刘荣只一阵止不住的摇头失笑。

不可否认:汉武帝刘彻,确实是华夏历史上数一数二,且非常值得史官大书特书的雄主。

但在刘荣看来,弟弟刘彻——或者说十弟刘彘在原历史时间线上的表现,却并没有后世人印象中那么完美。

除了军事战略上的巨大成就,历史上的汉武大帝在其他方面,多少显得有些稚嫩。

——至少比起祖父汉文、父亲汉景,汉武大帝的权谋、手腕,都逊色了不止一点半点。

而和这位在原历史时间线上,险些成为华夏第二位被太后废黜皇位(第一位是吕后废前少帝刘恭)的弟弟相比,刘荣无疑更理智,也更现实。

历史上,才刚即位的汉武大帝以为自己坐了皇位,就默认大权在握了;

以为一个金屋藏娇的弥天大谎,就能把东宫彻底稳住,完全不用担心被祖母捅刀子了。

于是撸起袖子,热火朝天一场干下来,等到了被祖母赶去高庙面壁思过的时候,武帝爷身边,却愣是连一个值得信任的宫人都没有…

刘荣不一样。

刘荣没有弟弟那么好的命。

六岁的刘荣不是太子,十七岁的刘荣也没有加冠成人、即位掌政;

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刘荣便沐浴着阴谋诡计、明枪暗箭长大。

时至今日,即便已经“大功告成”,顺利坐上汉家的天子之位,刘荣也依旧看得很透。

刘荣很清楚:自己的权利,并非源自腰间那方传国玉玺;

而是源自于身上流淌着的血脉、大行天子启的传位诏书,以及老爹临终前,郑重托付给自己的虎符。

——调兵玉符!

配合天子诏,便能调动天下兵马的调兵虎符…

“可惜这样的虎符,皇祖母手里也有一块。”

“若不然…”

自顾自呢喃着,刘荣把玩起那枚系天下安危的调兵虎符;

饶是殿内此时,只有自己的贴身侍宦葵五,刘荣也终究还是没说出“若不然”的后半句。

若不然怎么着?

刘荣当然不可能派兵去攻打长乐,又或是捉拿自己的祖母。

但兵权,在封建时代就等于嗓门。

或者应该说,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個文明——甚至任何一个物种之中,武力,都永远与话语权划等号。

有理不在声高;

但有理一定在拳头硬!

历史上,武帝爷手无半点兵权,即便大张旗鼓搞了个建元新政,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更像是一个脆弱无比的气球,只需要窦太后随手拿发簪一戳,就炸出了相当绚烂的火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荣手里有兵。

至少有调动兵马的权力。

虽然祖母:窦太皇太后也有,而且是但凡刘荣能调动的部队,窦太后也同样能调动;

但也总归好过某一支部队——某一支刘荣无法调动的部队,却可以被窦太后轻易调动。

祖孙二人都有兵权,都有调兵的权力,四舍五入,就等于二人都没有。

——太后说往左,天子说往右,军队该听谁的?

稳妥起见,还是待在原地,好好弄清楚太后和天子,为何会做出截然相反的决策吧……

“势均力敌,不外如是了吧?”

“你能毁灭世界,我也可以;”

“于是,我俩就成了世界和平最根本的基石。”

“宁肯陪着原始人捏泥巴,也绝不动用水井里的大蘑菇……”

念及此,刘荣面上戏谑之意——对历史上的汉武大帝的戏谑,终是为一抹阴郁所取代。

刘荣,真的烦透了。

刘荣烦透了汉家的二元制度,烦透了祖母窦太后一言不合,就站出来给全天下人添堵!

偏偏这事儿,根本找不到直截了当的解决方法!

——孝惠皇帝面对母亲吕雉,连自己的弟弟刘如意都保不下来,连续几年寸步不离的将弟弟带在身边,一不留神的功夫,刘如意尸体都僵了!

——太宗皇帝面对母亲薄太后,那么温善平和的老太后,却也逼得太宗皇帝、逼得封建帝王天花板为母舅亲设灵堂,拼着让母亲就此心灰意冷,也非逼死自己的舅舅不可!

至于大行天子启,那就更不用说了。

真要摆着指头算下来,大行天子启在东宫受的委屈、憋闷,丝毫不比孝惠皇帝,在母亲吕太后那里受的气要少。

好歹孝惠皇帝,是在吕太后才刚发力的时候,就被那头以戚夫人做成的人彘给吓傻了;

但大行天子启,却是忍了母亲窦太后不知多少年——直到合眼前的最后一刻,大行天子启,依旧在受自己母亲的气。

刘荣倒是不担心将来,自己也会被母亲栗太后,当成又一个受气包。

这就让刘荣更加烦闷了。

——母亲都无法让朕受的气,皇祖母变本加厉的补上?

“一个个的,还真把自己当吕太后,又将朕当成孝惠皇帝——更或直接就是少帝兄弟了!”

暗恼着道出此语,刘荣终是从思绪中回过神,缓缓抬起头;

注视着殿门外那道身影由远至近,刘荣也遵循着本能,自然地收拾好了面上神情。

“宋子侯,别来无恙否?”

男子才刚拱起手,都还没来得及弯腰拜下去,御榻上便传来刘荣喜怒不明的轻唤,惹得男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大脑飞速运转间,片刻便猜到了刘荣召见自己的意图,男子也不含糊——但即便跪倒在地,丝毫不顾忌彻侯贵族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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