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道:“你替我转告格雷伯爵,他的顾虑我十分理解。但是斯特拉特福德·坎宁先生绝对是出任驻奥斯曼大使的不二之选。
目前奥斯曼正与阿里的埃及军队打的火热,国内的形式相当复杂。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派出一位熟悉奥斯曼国情,曾经在那里有过任职经历,不需要太多时间便能建立关系网的人帮我们打探消息。
<div class="contentadv"> 小坎宁先生虽然心直口快,但这种性格却很对当地人的胃口,他在君士坦丁堡有许多朋友,也很受现任苏丹马哈茂德二世的尊重,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位比他更合适的大使人选了。”
施耐德闻言汗颜道:“之前我们就是这么给首相解释的,但是他始终认为,以坎宁先生的火爆脾气,恐怕不止无法帮助苏丹解决与阿里的冲突,反而可能使得问题加剧。
而且格雷伯爵还说,如果奥斯曼的军事冲突愈演愈烈,那内阁的裁减陆军的计划势必会遭受极大阻力,因为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派军支援奥斯曼人。”
帕麦斯顿听到这话,终于找到了首相关注的核心焦点。
格雷伯爵不关心奥斯曼大使是谁,但是他需要外交部保证不需要向奥斯曼增兵,从而给那些反对裁军的将军们落下口实。
而格雷伯爵之所以铁了心要裁军,则是为了完成他的议会改革大计。
因为不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军队和教会向来都是天然的保守势力大本营。英国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免俗。
而在所有兵种当中,陆军又是军队中最为顽固的保守派。陆军的将军们清一色的土地贵族,领头的就是威灵顿公爵和唯他马首是瞻的滑铁卢旧部。
可以说,格雷伯爵明面上说裁军是因为和平时期本土不需要维持大规模陆军、是为了减轻财政负担控制政府支出,但实际上就是想打击负隅顽抗的托利党保守派,逼他们在议会改革问题上妥协。
议会改革就是本届格雷内阁的首要任务和最终目标,任何议题在改革面前都必须让步,这是格雷伯爵的底线,任何敢于动摇底线的大臣都将被他以雷霆手段清除。
而在一众手段中,最行之有效的就是内阁改组。
这活儿能不能干?不能干我换个外交大臣来干!
格雷伯爵的话不多,但是潜藏的含义却让帕麦斯顿不得不小心慎重。
虽然他混迹政坛多年,但入阁还是头一遭,他可不打算这么快就让出还没捂热的外交大臣宝座。
他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唐宁街10号。
“马上替我备车,我要向首相当面解释这个问题。小坎宁出任驻君士坦丁堡大使不会影响原定裁军计划。”
“明白,阁下。还有……之前我们的人注意到法国大使塔列朗和黑斯廷斯先生有接触的事……今天苏格兰场向内务部提交了一份调查报告。”
“嗯?”
帕麦斯顿子爵张开手臂,一边任由仆人替他套上外套,一边问道:“报告里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施耐德微笑着摇头道:“苏格兰场的调查报告与下院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几乎一模一样,它们全都指认伯尼·哈里森为幕后真凶。”
帕麦斯顿正了正衣襟:“聪明的小伙子,皮尔那么赏识他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既然已经蒙受了损失,就应该考虑拿它去换点什么。仅仅只是不出声除了让别人以为你很愚蠢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黑斯廷斯警司也不是什么声音都没出。”
施耐德笑着说道:“他之前还去了一趟大法官厅,当时墨尔本子爵和布鲁厄姆勋爵都在。墨尔本子爵回去后,隔天便更新了《市政警察法》的草案,对涉及苏格兰场的部分做出了不少调整。根据新草案的标准,估计黑斯廷斯先生应该再过不久就要升任助理警监了。”
“嗯……”
帕麦斯顿子爵眼睛一眯,扣上帽子道:“可惜,但也很幸运。”
施耐德轻声问道:“阁下,哪里可惜,又是哪里幸运?”
帕麦斯顿开口道:“可惜他之前没接受我的邀请,来到外交部的情报部门工作。幸运的是,黑斯廷斯先生在利物浦成功躲过一劫,所以以后还有机会。当然,还有另一个幸运。”
帕麦斯顿盯着施耐德开口道:“我很幸运,奥古斯特,至少你现在把情报做的也很不错。”
语罢,帕麦斯顿便迈开步子冲着大厅外街道上的马车快步走去。
施耐德在门口送别了大臣,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他望着远去的马车撇了撇嘴:“阁下,和我来这套可没用。我可不是情感丰富的夫人们,不会因为几句恭维话就感谢你。男人嘛,还是更喜欢点实在的东西。”
说到这儿,施耐德倚在门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下午四点半。
“估摸着子爵阁下从10号回来应该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不如先走一步吧?最近伦敦的剧院因为霍乱全停业了,今天好不容易有几家重新开业的,不去提前买票恐怕到时候连门都进不去……不过今天看哪幕戏好呢?停业这么长时间,阿斯特里剧场的《基督山伯爵》第七幕应该已经排练完了吧?”
正当施耐德琢磨着提前下班解解戏瘾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他抬头一看,原来街对面正站着个他的老熟人——刚刚从内务部述职结束的黑斯廷斯先生。
亚瑟摘下帽子冲他摇了摇:“今天天气不错,施耐德先生。”
施耐德抬头瞧了眼天上稀稀拉拉的、被风刮斜的小雨,开玩笑道:“黑斯廷斯先生,您许是操劳过度,以致于眼睛都出问题了。这天气哪里不错了?”
“嗯……”
亚瑟沉吟了一阵,忽的揉了揉还没拆线的眼角:“或许您说的对,我是操劳过度了,您瞧我的眼角,都成花边的了。不过就算今天天气再糟,总比俄国的要好上一些吧?我从前和俄国大使馆的武官们聊过天,那里的天气就和见了鬼一样,全是冰天雪地。”
施耐德听到亚瑟这话,先是一顿,旋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他知道亚瑟在说什么,而且他猜,亚瑟肯定也明白他在说什么。
“黑斯廷斯先生,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的友好国家呢?虽然俄国确实是冰天雪地,但是作为一名外交官,我得提醒您,不列颠对俄国的出口贸易额占到我们总出口的百分之四十二,而俄国对不列颠的出口则占到他们总出口的百分之七十三。俄国可是我们不可撼动的经济伙伴和重要盟邦。”
亚瑟叼着烟斗,鼻尖喷出一股烟幕:“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好吧,我勉强能理解了。但是对于人类而言,俄国的暴风雪还是太酷烈了。”
施耐德闻言微微欠身,他微笑着回道:“抱歉,黑斯廷斯先生,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你说的没错。”
亚瑟重新叩上帽子:“我只能祈祷,但愿有一天,我们也能成为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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