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圆脸女子甩着头,鼻孔朝天,如一只骄傲的母狮子,昂头而入。
圆脸女子径直走到阿黎身边,指着她傲然说道:“这个位置,我要坐!”
阿黎侧头看了她片刻,安静地起身,坐在靠边的长凳之上,一手轻轻地安抚着肩膀上悄悄探出脑袋的墨墨。
圆脸女子扬着脑袋甩开满头秀发坐下,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站在身后。
“挡住啦……”后排观众不满地低声抱怨。
两个护卫往后一瞪,那些观众全都闭上了嘴,各自挪开往侧边坐去。
还好,人不多,有的是空座。
“这凳子,坐得太不舒服了。我说你们有没有好点的椅子?”圆脸女子极为不满地抱怨。
台侧绵绵鼓声响起,那女子便安静下来,两眼之中,满是不屑的期盼。
有这跋扈的姑娘与两个恶煞般的护卫在场,观众们噤若寒蝉。
本以为这将会是一场很沉闷的演出,没人想得到,苟顺父子刚一亮相,场下便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
“好——”
台下的苟顺吓得怔了三秒,在苟彬的暗示下,才缓过神来开始他的表演。
这圆脸女子年龄虽然不算大,可是自小喜欢看戏。天南地北,不知道看了多少场各种各样的戏。论眼光论见地,确实已非常人能比。
只需一眼,她便已确定,这绝对是自己没看过的一出戏。而且还是一出极为独特的武戏。
两个男人,没有台词,仅以默契的打斗,却让人看得心神俱醉。
“赏!”圆脸女子突然又是一声大喝。
身后一个护卫掏出一把铜钱,如飞花般抛向戏台,其中一枚直接砸中苟顺一边眼眶。
来不及喊疼,苟顺用另一只惊喜的眼睛盯着在戏台上滚动的铜钱,哈着腰说道:“谢,谢赏……”
“哼!没见过世面的,这点赏就把你弄得不会演戏了?”圆脸女子扬着头不屑地喊道:“继续演,别停!”
四娘的鼓声突显急躁,似乎也在嫌弃着苟顺的失措。
好在苟彬丝毫未乱,维持着这出戏的半道不崩。
急密的鼓点如暴雨骤歇,“三岔口”的演出终于在圆脸女子不断的喝彩中结束。
“好,好——”观众们争先附和。
“赏!赏!”
左右护卫各自掏出一把铜钱,砸向戏台。
苟顺两眼圈圈地看着台子上转着圈圈的铜钱,就这些打赏,没有千文,也有数百了。
自己,真的有演得这么好吗?
早知如此,做什么海贼啊!
圆脸女子朝着蹩在一旁的蔡老二勾了勾手。
心里有些憋屈,但蔡老二也知道,今日来的这位撒币姑奶奶可得罪不得,便哈着腰过来。
“下一场,什么戏?也是新戏吗?”
“是新戏,牡丹亭。”
“演的什么?”
“是书生柳梦梅……”
“算了,你也说不清楚,滚开点,我自己看!”
蔡老二讪讪转身。
“哎,我说你们这,怎么没备些好点的茶水,连零食也没有?”
蔡老二无言以对。
“还有,就不能给我找个舒服点的椅子吗?”
人家赏了这么多钱,确实有资格提些稍微不合理的要求。蔡老二跳上戏台,把作为道具的椅子搬下来,放在圆脸女子身旁。
“嗯,不错。”圆脸女子踢开长板凳,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扭了扭俏腰,食指朝后一勾,说道:“小赏。”
被塞了三文铜板的蔡老二,满脸纠结地退开。
缥缥缈的缈笛声响起,如云间之雀,天高而低飞。间或有细细鼓点,又如潺潺溪水,浅戏于深谷。
悠悠唱音自台后传出:“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圆脸女子捂住自己的嘴巴,生生地将一句叫彩压回喉咙。自己可是一个会看戏的人,这出戏显然不是上一出热闹的武戏,不能随便喝断,影响台上戏子的演出。
汤氏《牡丹亭》,总共五十五出,要全部演完最少得三天时间。甄鑫改编时便考虑到这个问题,参照昆曲牡丹亭,将戏改编为“游园惊梦、寻梦离魂、拾画叫画、回生婚走”四出。
改编之后,删掉了许多小配角,使得演出不需要太多的演员,时间也压缩在一个时辰之内。
圆脸女子越看越兴奋,第一出演完便站起来大喊三声:“赏!赏!赏!”
三大把铜钱又砸向了戏台,引得其他观众一片如雷夸赞。
圆脸女子双颊现出激动的红晕,映着一张圆润的脸庞,真如一颗熟透的苹果,鲜脆多汁。
这戏,太好了!
这绝对是自己平生看过最好的一出戏!
除了那女旦演得稍显生涩之外,一切堪称完美。
第二出结束,赏出四把铜钱。
第三出结束,还没等女主喊赏,边上护卫急急地低着声说道:“郡……主子,不能赏了……”
“为啥?”
“没,没铜钱了……”
两个护卫相对苦脸,知道自己这主子豪横,但也从来没豪横到这种地步。千文铜钱,一个时辰便撒了个精光,只是博得台上那些贱民微微的鞠躬。
我正赏得高兴,你们跟我说没钱了?圆脸女子怒道:“你们为什么不多带点钱?”
“是,属下知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圆脸女子气哼哼地坐下,自此安安静静地直到剧终。
台上的二娘与苟榕,虽然不见再赏,却也没敢有任何懈怠,全心全意地完成了第二场的演出。
“你,过来!”圆脸女子指着杜丽娘喊道。
苟榕袅袅娜娜地来到圆脸女子身前,曲膝道福。
圆脸女子曲着食指勾起苟榕下巴,苟榕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咬着下唇不闪不避。
这位姐姐,长得眉清目秀,好像比自己漂亮啊……不过,没阿黎好看!只是那张脸,为什么总想让自己挨过去啃上一口?
苟榕梗着脖子,往后略挣。眼神扫过,却发现阿黎似乎不见了。
“怕什么!”圆脸女子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是怕你,是怕我自己忍不住要咬你……
“奴奴,没见过世面,希望小娘子原谅奴奴……”
“嗯,长得还不错。多大了?”
“奴奴,今年十五了。”苟榕耷下眼皮回答道。
“十五啊,有点大了,不好玩。”圆脸女子嫌弃地收回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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