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贾深怒道:“你谁啊?有什么资格面见达鲁花赤老爷?”
堂下却阵阵起哄:“对,让那个达鲁花赤出来,看看他手下做了些什么恶心事!”
孙掌柜不理贾深的怒骂,只是定定地看着司判。
孙掌柜自然无法判断,贾深掠良为奴,是不是受达鲁花赤的指使。不过,他相信无论如何,在这样的场合里,即使达鲁花赤愿意出现,也不可能公然承认与他有关。
既然无关,那贾深只剩死路一条。
至于事后是否会被报复,只能看郡主的面子能否保得住自己。再不行,就得跑离广州,去云南窝着了。
其实对于米曼娘,起码到现在为止,孙掌柜还没有太多的好感。当然,也谈不上厌恶。
这种人,无论对于自家王爷还是对于甄公子来说,都是个累赘。救下她,所花费的气力与得到的回报根本不成正比。
只是,要想助甄公子在广州立足,米曼娘以及盯着她的程近乃至贾通译,都是绕不过的槛。若不寻机将这两人一战击垮,天海阁迟早得落入他们手中。
“贾通译,你意下如何?”应录判淡淡地问道。
贾深额上,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凉风掠过,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我可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让你跟兀哈大人商议一番。”
开什么玩笑,作为通译,自己最主要责任之一就是给达鲁花赤背黑锅的。若让他知道还得为自己擦屁股,恐怕不用录判动手,达鲁花赤就会将自己直接杖杀了。
“应大人……”贾深躬身求道:“可否,多给几天时间。我,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应录判不言不语。
“大人,应大人……”
“一刻钟已过。”应录判语气依然平缓,“既然你不愿意请出兀哈大人作证,那关于米曼娘一案,宣判如下。”
皂隶手中水火棍同时往下轰的一顿,全场寂然,静听宣判。
“南海石门村村民程迎,伙同牙人程近,捏造契书,掠良为驱。以强盗罪论处,杖一百零七。并押回南海县,由南海县衙审理因其不法致米氏家破人亡一案。”
在程迎不甘的嚎叫中,几个皂隶一拥而上,摁住程迎就开始扒衣服。
围观的瞬间就兴奋了,纷纷叫道:“打屁屁,看打屁屁了……”
杖刑分“脊杖”与“臀杖”,脊杖打背,臀杖打屁屁。
讲究斯文的宋代比较照顾受刑人的面子,执行的全是脊杖,让犯人坐着以背受刑。入元之后,上下都向豪横的民族风靠拢,除了讯刑,全部实行臀杖。将犯人扒下裤子,摁在地上打。
因此,能亲眼看到白花花的两坨肥肉,变成外焦里胡的红烧肉,这种感官上的刺激与享受,还是可以勾起看客们许多的兴奋。
不过,元时施刑的法杖,并不是后来的大棍子。长三尺五寸,大头径三分二厘,小头径二分二厘。比唐时略大些,但小于宋时的法杖。
其实就是一根长一米,跟大拇指差不多粗的柳条!
所以,犯人受个百多杖,基本是打不死人了,而且全程都能哇哇地惨叫。使得现场更具气氛感。
鲜血淋漓的双臀之下,铺满屎尿。好在皂隶们见多识广,也不太嫌弃,将人架起便丢到一边。
不知哪个眼尖的,指着程迎软趴趴的下身叫道:“啊,这个人,他下面、下面……”
“下面怎么了?”
“没了!”
“啊?真的没了!”
“不会被谁给咬掉的吧?”
“嘘!”有人压低着声音提醒道:“这个‘咬’,可不能乱说。”
“这又是为啥?”
“你不知道吗,据说本朝的太祖,就是因为被咬掉,所以薨了……”
“真的假的?”
“敢非议太祖,你不要命了?”
堂上的应录判冷冷目光扫光,堂下一时噤若寒蝉。
还好,此时的程迎已经疼晕过去,否则他没被杖毙,却可能会羞愤而死。
甄鑫心里啧啧而叹。
程迎下场如此,也算是为米曼娘报了个小仇。只是她父母因此而死,自己身心俱残,以后是否能恢复得过来,还是个未知数。所谓报仇,也不过是一个心理上的慰藉而已。
而且,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隐患,甄鑫始终不知道如何处理。
万一米曼娘怀孕了,那又该如何?
带着腹中的孩儿,认祖归宗吗?
对于米曼娘身世的同情,那是难免的。无论是天海阁还是日月岛,多养一个米曼娘也不在话下。
可是不过十六七岁的米曼娘,她自己会接受未婚先孕、独自抚养孩子的生活吗?
而那个将米曼娘推到自己面前、至今依然让甄鑫感到恶心的黑手,他又能接受吗?
“录事司辖下牙人程近!”应录判淡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近慌乱的目光看向贾深,自身难保的贾深默默避开。今日这情形,除非是达鲁花赤突然出现在审判现场,否则已无法善了。
只是贾深始终无法想明白,应思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若真是个铁面无私的判官,那倒也罢了。贾深只能怪自己白长了两颗眼珠,非要在这种人眼皮底下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可是,他不是啊!
这种案子,之前又不是没审过,都是轻轻拿起,随手放下,最多不痛不痒地罚几贯钱了事。
录事司上下,又有哪个不曾在这些生意中分润过好处?
“程近助南海村民掠良为驱,纵徒行凶,杖八十七!”
“咦,这个怎么才打八十七啊……”有人轻声质疑。
“少说点,堂上这位老爷是公正的,且听他判罚。”
程近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生出懊恼:一百零七与八十七,能有多大区别?今日之后,自己的臀部就将大白于广州城了!
“叭,叭叭!”
随着噼里啪啦的行刑声,有人笑嘻嘻地跟着数数。
程近咬牙苦忍。
八十七杖结束,感觉灵魂几乎已经出窍。臀后传来又酸又麻,又刺又痒的疼痛,直入髓骨。程近悲愤莫名:我忍个屁啊,为什么不直接晕过去,却非要生生地忍受着这难熬的苦痛?
以及,那些可恶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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