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内城守卫的家人来威胁那些守卫,迫使他们弃城而降?
李显不是没想过这主意,但是这招一旦使出,必须会被所有的泉州人指着脊梁骨大骂,隐患极大。
不过,既然是甄鑫的主意,李显乐得翘腿观望。只要有人背锅,那便无所谓了。
一人一张竹背椅,一杯爽入心肺的凉茶,还给发了把蒲扇。坐在可以遮荫的凉篷之中,那群人不安的心,稍稍地放松了些。
或子侄在内城,或兄弟在里面,这群人彼此之间大多认识。嘀嘀咕咕一阵子之后,开始有人朝着城头叫喊。
“二根呦,在不在啊……”
“狗娃,快出来让老娘瞧下……”
“青哥,该回家了!”
“这有凉茶呢,要不下来先喝点?”
“别饿瘦了,先回家吃点饭再来啊——”
城头上没人回话,人头却攒得更多了。
“顺子,你婆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城头终于有了回应:“什、什么话?”
“你再不回家,她要跟人跑了……”
“放、放你娘的屁!”
城上城下,同时响起一阵嘻笑声。
城头上,隐约又传来一些商议:“顺子,要不你先回吧,有我们守着就好了,婆娘真跟人跑了,你这脸都没了怎么办?”
“别胡扯,小心蒲老爷剁了你!”
城下怒骂:“我干你娘咧,青哥,你再不回家,老子打断你的腿!”
城上悠悠答道:“你天天都在干我娘,我说不行有用吗?”
“哈,哈……青哥有出息啊!”
虽然依然没人下城,更不可能有人主动打开内城城门,但是城上城下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两伙人就这么相互聊开了。
树上知子,呀呀吱吱地叫着,与这两群无聊的人相互应和。
就这?李显睥睨着悠然自得的甄鑫,却也没开口催促。
此时,蒲宅花园的棋盘园之内。
披头散发,光着脚板的蒲师文,正恶狠狠地狂扇一个衣裳已经褴褛的侍女。
侍女脸肿了一半,嘴角血丝流向半敞的胸口,两眼看着狂暴的家主,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深深的绝望。
棋园虚掩的门边,时时露出护卫带着惶然的脸,想进来却又止步不前。
内城很平静,官军也没有任何攻打的意图,城内城外处于完全僵持的状态。没人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办,也没人敢进来劝解下家主。
少爷在城下被杀之后,家主便陷入了疯狂之中。一天一夜的时间,不眠不休地一直在折磨着这些可怜的侍女。
蕃商蕃客指望不上,泉州的父老乡亲们也被劝退,还有谁会来解围?
家主,还在等着自广州赶回来的七千私兵吗?
可是谁又能知道,他们到了哪?
“啊……”棋园内,终于响出一声惨然的呼叫。
可是听在门外护卫的耳中,这叫声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悲痛,反而有种解脱之后的释然。
护卫们各自叹了口气,将门掩上,以挡住令人心中烦躁的声音。
“谁?”刚泄出半口怒气的蒲师文,恶狠狠地盯着棋盘园边上的那弯活水。
却见水中,鱼窜而出数个大汉。
蒲师文脑子突然清醒,这才想起,这弯活水,引自外城,流过宅院花园后再排出宅院。竟然会有人知道这渠活水?
是谁?
蒲师文惊怒交加,正待开口叫人,胯下突然传来一阵巨痛。
一张早已没了血色的脸,正紧紧贴在自己下身,死命啃咬。
“松开!”蒲师文愈怒,抓住这侍女的头发向上一提,胯下的疼痛却让他几乎失去了全身的气力。
蒲均文夹在一群壮汉之间从渠中爬上棋园,哆嗦着身子往棋盘园里看了一圈,急急喊道:“先把门守住,外面应该有护卫!”
护在他身边的陈文开,挥手示意。便有数个汉子向园门奔去,又有几个从水中窜出,紧跟而上。
怒吼声刚刚响起,随即被掐灭。砰砰的打斗声瞬息便停,五个护卫被捆着推进棋盘园。
“你,你们是谁?”有护卫惊问道。
有人答道:“我等是蒲公子手下。”
“你们,从广州回来了?为啥要绑住我们?”
“是,大部队还在城外,我们跟着蒲公子先回来。看在兄弟一场,你们别反抗,保你们无事。”
“蒲公子呢?”
“在那……”
众人看去。
却见蒲均文已经站在蒲师文身侧,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位即将不是家主的家主。
几乎将手指头掰断,蒲师文才终于抽出身来,看着血淋淋的下身,抬起脚就往软软瘫在地上的侍女脑袋跺去。
脚刚抬起,便被蒲均文抄住。
蒲均文心里早已准备了几套劝解以及训斥的话语,可是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却未料蒲师文又将脚直接飞起,“膨”地踹中他的胸口。
蒲均文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全身弯成一只被煮熟的虾米。
从小到大,自己在这位堂兄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啊!
有些飘了……蒲均文满怀懊恼。
蒲师文一脚落地,另一脚紧接着飞起,直击蒲均文脑袋。这一脚若是踏实,蒲均文哪怕不废也至少得傻上三年。
边上同时飞起一腿。
“哐”,两条腿交叉撞在一起。蒲师文与陈文开各退了半步,随即又对冲上前。
陈文开沉着脸见招拆招,一手挡住蒲师文再起的飞腿,另一手化为长拳,贯向他胸口,带出一丝烈烈的拳风。
拳怕少壮。
哪怕曾经的蒲师文拳脚再强,对上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陈文开,也没有太多胜算。更何况,如今胯下疼痛依然,两腿一直发软,十成拳势也就剩下四五成。
眨眼之间,蒲师文身上便挨了几拳,眼见着已经挡不住陈文开愈来愈强的气势。
急斗中的蒲师文一声怒吼,也不管招式,和身朝陈文开冲去。
眼见着他已是强弩之末,陈文开侧身略避。蒲师文身子却在半空强行一扭,扑向还在喘着粗气的蒲均文。
蒲均文大惊,抱头而滚,一边叫道:“大哥,别啊……”
腥风扑鼻而至,蒲师文曲膝,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堂弟撞下。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可这一撞饱含着蒲师文全部的暴怒与怨愤,一旦撞到,蒲均文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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