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唐僧九九八十一难的第五难(1 / 1)

陈光蕊如今的模样,又是形销骨立,又是疯疯癫癫,想当年也是打马御街的俊美状元郎,沦落成如今这番模样,也是令人叹惋。

“唉,陈老弟你真是何必呢?真叫人看不下去呐。”洪江龙王叹道。他这条龙最大的毛病就是眼窝子浅,心又软,看谁可怜都难免心有不忍。所以他决定赶紧回洪江,只要眼不见,心里自然不用再觉着同情。

所以他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腾空而起,跑得无影无踪。

“嘁!”逢吉收剑还鞘,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净业寺的僧众听见声响不对,纷纷过来探查情况,先是见他和逢吉打得不亦乐乎,生怕被波及,只得走得远远的。眼下望见龙王飞走,逢吉飞回屋内,才敢靠近拍门:“缘净开门!方才是怎么回事?怎么有妖怪和那金光大汉打起来了?玄奘没事吧?那位女施主没事吧?你也没事吧?”

温娇听见,便知“缘净”是陈光蕊假冒和尚时的法号,瞥了瞥失魂落魄的陈光蕊:“倒是个好名儿,可惜遇上了个不是好人的。”

说话间逢吉已开了门,住持带着一群和尚一拥而入,先奔至床头,见玄奘安然无恙,当即舒了口气,又见他气色红润呼吸如常,更是惊喜,而后才留意到温娇,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也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此时温娇早已把短剑藏回袖中,已经是斯文娇艳的美淑女一个,微笑道:“劳师父惦记着,玄奘吃了那龙王送的药,已无大碍了。”

既然龙王是来送药的,又为什么会和你的侍从打起来?你那侍从方才在空中和那龙王爷斗法,大伙可看得一清二楚,他分明是只九尾狐,之后才化成了人形,这真不是个妖精变的?那龙王打过一架后才肯给药,这个态度委实微妙得很呐!

这些疑问,住持不是看不出,但他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刨根究底,当即口诵佛号:“神仙显化,施药救人,龙王慈悲,庇护沙门!”说罢向着洪江龙王飞走的方向拜了下去,众僧人也纷纷跟着下拜称颂。

能把这事儿裱糊成龙王救人,顺便卖弄下自家和尚有神仙保佑,你这脑子是吃什么长的,真是个人才?温娇为住持这危机公关的意识点了个大大的赞。

此时所有人还未意识到,温娇与陈光蕊的这一通折腾,阴差阳错的让玄奘吃了一番险些丧命的大苦楚,也令他日大雷音寺里,诸天神佛面前,那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递给观音菩萨的灾难簿里,于“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几杀第二难。 满月抛江第三难,寻亲报冤第四难”后,赫然多了一句“身毒险丧第五难”。以至于观音菩萨不再需要特意打造落水事件凑足九九八十一难,五千零四十八卷真经得以完好归唐,流传千千万万年,可谓影响深远。

温娇也因此在佛门的功德簿上印下了一笔,日后受封佛门果位,除却本人历年斩妖除魔立下的功德外,也有此原因在。

而此时,对日后一无所知的温娇由着僧人们拜完,才示意他们去看委顿在旁的陈光蕊:“玄奘不是病,是中了他下的毒。方才听意思,他的法号叫缘净?贵寺是怎么回事,僧人竟然还给同寺的弟子下毒手,用心歹毒如此,哪里有点佛门慈悲的样子!”

住持被质问得一脸懵,仔细打量了下陈光蕊的脸,大惊失色:“你不是缘净,你是谁?”

陈光蕊一言不发,只是低声不停的惨笑。

“哦?原来是冒名顶替?那还不赶紧报官?”温娇道。

按照唐律,以毒药害人者,最重会判绞刑。即使被扒出陈光蕊与玄奘的父子关系而有所轻判,以父杀子,也会被关去牢里和耗子打上十几年的架。对陈光蕊这样眼高于顶的状元郎而言,简直是最可怖的苟且偷生。

被两个高大健壮的僧人架出去的陈光蕊气晕了过去。

好在几刻钟后,失踪的缘净找到了。这位倒霉的和尚被打晕了,五花大绑扔在了柴房里,整整一天水米不粘牙,被解救出来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粥。

真是可怜见的。

禅房的破屋顶是温娇捐了钱修了,多出来的钱麻烦住持带着辩机一起,给最近霉运罩顶的玄奘念几卷经消消灾。洪江龙王留下的残破法器则被逢吉收了,算作这回的跑腿费。

至于那倒霉催的被亲爹用作钓温娇的鱼饵的玄奘,在次日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之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温娇略显疲惫的面容。她坐在床沿上,以手支额,不停地点着头,素来皎净的眼底有着淡淡的青痕,显然是守了他一夜,熬不住开始打起了盹。

玄奘顿时泪如泉涌。

佛祖曾言:“父母於子,有大增益,乳哺长养,随时将育,四大得成。”他能托生于世,自然是有赖于父母,可辛苦抚育他长大成人的是金山寺的法明长老。生恩与养恩并非出自同一方,这令他自小便对经文之中描写的父母育子之情有着无限的遐想。

佛祖说,为人之母辛苦哺乳孩子,忙忙碌碌,耗尽精神,以至于死后骨头的色泽都要比男子的骨头黑上许多。如此盛大的爱,他只在洪州府衙与生母殷温娇相认之时,,抱头痛哭之际,才体味到了。

殷温娇爱他,那陈光蕊自然也爱他,虽然复活之后的他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冷淡。可玄奘本就是总把别人往善处想的心肠,自然不会料到,陈光蕊对于他这位注定不能光宗耀祖的儿子是失望的,失望到恨不得他从不存在。

在陈光蕊眼里,他的价值只存在于吊住他的母亲殷温娇,为此陈光蕊甚至可以不惜损伤他的性命。玄奘清楚地记得,那口有毒的胡饼入口后药性极烈,几乎断绝了他的呼吸。而陈光蕊只顾得高兴计划得逞,毫不在意他的痛苦。还是他那位同伙提醒的,再不吃解药,他就会毙命当场。

再宽厚豁达的高僧,在知晓生父对自己的性命视同草芥时,也会委屈的。

从始至终,爱着他的只有母亲。

玄奘深深吸气,努力压抑住哭声,无声地吐出几点气音:“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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