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尊出生那晚,夜空中划过万千星石,其中一颗沉进了噶尔柏纳亲王后院的泉眼里。霍尔国最负盛名的法师夜观星象,次日黎明就拜访了亲王的府邸,预言道:“指引方向的启明星照亮了霍尔国,执掌智慧的女神降世了。”
吉尊出生后即能睁眼,目视父母微笑。长大后果然明秀聪慧,料事如神,且在占卜预言上智慧天成,成为霍尔国第一的预言法师。她向来以智慧自负,视霍尔国所有男子都愚不可及,也就白帐王尚人催愚笨,可勇武不凡,尚算得上入眼。
事实上,能不能做白帐王的王妃,她是半点不在意,但被自己的国君亲口贬低自己最为自得的智慧,也不禁恼恨异常。
饶是如此,见白帐王发昏要抢夺珠牡,她仍是不计前嫌的去劝谏,不想又被这个蠢汉盖上了顶嫉妒的帽子,全霍尔国都传遍了“吉尊益西做不成王妃,还要故意做出坏的预言,好害国王娶不了新妃”,她大失颜面之余,对白帐王简直是失望透顶。
“这样的昏君,不配做霍尔国的国王。我这回来,就是想要告知二位白帐王寄魂物的位置。”吉尊肃然道,瞧了瞧温娇,又苦笑道,“可是,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她猜的不错。
比起一个身魂俱灭的白帐王,一个被寄魂物吊着、怎么也无法彻底被毁掉的死鬼白帐王显然更有研究价值。横竖天方宝镜自有奇处,被吸纳进去的鬼魂都会暂时性地失去意识,不用怕他在里头和柳妃母子俩上演一出死后大团圆的无聊戏码。
毕竟,柳妃母子是真心实意地不想再看见他。
温娇温和地笑着:“有这份心便好。”
吉尊道:“还有很久才能熬到明天日出,两位贵人无处可去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赏脸来我家做客?”她脸向着温娇,余光却若有若无地飘向高大俊烨的格萨尔,秀颜微红,不胜娇羞。
比起白帐王这个粗鲁残忍、好色专横的莽汉,这位勇武犹胜于白帐王、形容俊美的青年君主显然有着令人倾倒的魅力。方才吉尊藏在城墙后、人群中,目睹他力战白帐王,勇武无比;又不生贪念,只想召开大会另选新王,而不是据霍尔国国君之位为己有,显然德行出众;又生得高大英挺,容颜俊丽,器宇轩昂中透着翩翩风度,俨然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玛瑙玉像。
她生在霍尔国,从小至大所见皆是蛮横野性的霍尔国男子,从未见过如此出众的男子,被他明亮如星的眼睛一瞥,不由芳心大乱。
温娇还未回答,格萨尔已经欣然道:“打了半天,我正要好好泡个澡。”
吉尊快活道:“我家就有温泉!”霍尔国女孩多是热烈的性子,吉尊虽素习矜持,果真遇上爱慕的男子,也不介意主动一回。
无量高原多山,时有大地陷落,陷落之后,便又有新的高山崛起。沧海桑田的故事,似乎在这片土地上,来得分外的快节奏。
吉尊的父亲是霍尔国颇有地位的亲王,他圈了一片极大的土地作为自己的庄园,内中有两眼极好的汤泉,汤色呈现出清澈的青蓝色,药性十足的硫磺味夹杂在朦胧的水汽中扑面生润。温娇泡在里面,从手边的浮盘里拿起一杯虫草酒,抿了一口,药气流连在唇齿间,颇为上头。
火灵儿早喝得醉醺醺的,飘在她身边,上下眼皮打着架,嘴里还不忘嘟哝:“温娇,待走的时候,记得把这药酒的方子要上。”
泡完温泉后,吉尊的父亲噶尔柏纳亲王又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欢迎二人。温娇把火灵儿收进袖子里,梳洗停当,前去赴宴。只见美酒佳肴自不必说,还有二十几个美丽少女跳舞。领舞的竟然是吉尊本人,只见她换上了一身黑绸长裙,修长的身段在火红的领沿修饰下愈发婀娜多姿,长发上装饰的红玛瑙珠串随着她的旋舞被抛起,艳丽如盛放的藏波罗花。每一回首,望向格萨尔的眼神都水汪汪的。
格萨尔已经梳洗一新,换了身金红交错的长袍,俊美得如同被红霞拥出的一轮红日。他注视着吉尊,神情颇为欣赏。一旁的噶尔柏纳亲王见状,满意一笑,举起金碗敬酒,口中的赞语流水般说出,内容不外乎是对格萨尔勇武的崇拜,对白帐王倒行逆施的愤恨,时不时自夸几句自己治下的太平,还恭维了温娇不少话,许诺要给这位“伏魔天女”与她的师尊荡魔天尊建设一座华美如天宫的庙宇。
昭然若揭的心思,让温娇不由垂目,传音道:“岭国国主,你怎么看?”
格萨尔用酒碗挡住自己开合的嘴唇,低声道:“我让江噶佩布四下打听过了,噶尔柏纳名声不错,老百姓都说他是个好人。他又这么识时务,以后肯定不会与岭国为敌,我愿意选他做霍尔国新王。”
“此君确实很识时务……”温娇望了眼正在尽情舞蹈的吉尊,若有深意地道,“比如他那位叫吉尊益西的女儿,也很是聪慧美貌。”
这一昼夜的相交,她算是看清楚了,这格萨尔虽说对大妃珠牡十分痴情,却着实是个多情之人,看样子惯是走到哪里就留情到哪里的。难怪激得珠牡总要生出些事端来,被这么一位多情滥情的君主“真爱”着,真是这位岭国第一美人的不幸。
可换个角度想,真爱尚且如此心怀不平,那不是真爱的,怕也是唯有更加悲苦。看格萨尔眼下这份欣然领受吉尊示好的样子,该不会又要多一位王妃吧?
这吉尊看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何苦往这坑里跳。
听了她的话,格萨尔愣了会儿,露出一丝苦笑:“噶尔柏纳是有这个意思。可我的后宫如今已经够乱了,哪里还敢再添新人?我到底是个人,哪里撑得住那么多迷魂药喝。”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不慎把珠牡她们争风吃醋时互相陷害的实情说了出来,不由自悔失言,连忙转移话题,望向温娇的眼神有几分庄重,“我会待你们公主和你好的。”
温娇顿觉不对。
文成公主是嘉察给格萨尔迎回来的王妃,他对公主好理所当然。
可扯上她做什么?
她回味了一下适才的对话,知道格萨尔误会了什么,顿时气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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