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石桌上已摆好了两盘热气腾腾的包子,虽然不甚精致,但看那雪白的表皮,恰到好处的腾腾的热气,也足见主人的用心。淡淡的豆沙的甜香混杂着不知什么肉的荤香弥漫在空气中,倒真令人食指大动。
蝎子精殷勤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与御弟哥哥看茶。”
侍女忙端上一盏扑鼻香茶。
玄奘虽然晕陶陶的,但到底被妖精擒拿的经验丰富,怕她们在茶水里做手脚,接过后只搁在一旁,一丝不沾。蝎子精也不以为忤,只笑道:“这是厨下新做的包子,猜着御弟哥哥吃饭的时辰出的笼,一共有荤素两种馅儿,御弟哥哥想用哪种?”
玄奘还不知救兵何时才能来,只好强自镇定与她周旋:“不知素的是什么馅儿?荤的又是什么馅儿?”
蝎子精托着腮,斜着眼看他,吃吃笑道:“素的是豆沙馅,至于那荤的,自然是……”
依旧是善解人意的语气,只是猩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惊心动魄的话语:“人肉馅的。”
轰!
玄奘脑子里一道炸雷劈下,将他有些浑噩的神智轰得清明一片。此时他方才察觉自己的手背皮肤呈现出某种堪称孱弱的焦黄色,浑身燥热,嘴唇干裂,喉头疼痛得仿佛被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即使没有镜子可照,他也仿佛看到了此刻自己的模样——
定然是眼圈乌青、皮肤枯黄,一看就知道不是中了毒,就是纵欲过度的。
这妖精好生凶恶!
还未对我正式下手,就已经把我折腾成了这般,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还了得?悟空阿娘他们还未来,需得先将她稳住,万万不可激怒了她。
玄奘打定主意,战战兢兢地道:“那便用素馅儿的吧。”说罢,还没自己动手拿上一个,便见蝎子精已探出一对柔荑玉手,拿起一只豆沙包子,轻轻掰成两半,递到了他面前:“烫,掰破了吃才正好。”
你还怪体贴的。玄奘讷讷地道了声谢,接过包子搁下。蝎子精笑吟吟:“御弟哥哥,我都掰了素包子与你,你怎不掰一个荤的与我?”
“出家人碰不得荤。”玄奘镇定道。
蝎子精笑了一声,莲步轻移,眨眼就连椅子一同挪到了玄奘身畔:“过了今日,便不是出家人啦。”说着,便将身子一靠,脑袋一歪,想要倚到他的身上。玄奘明白了她的意图,却没有招架,而是屏住呼吸,抬手捂住了耳朵。
果然,下一瞬,一声尖锐而高亢的惨叫响彻花亭。蝎子精连人带椅子一同蹦出了一丈外,她立在花丛中,终于维持不住那团温柔和气,单脚将椅子一踩,双目微眯,紧紧地盯着玄奘,神色十分不善。
玄奘暗暗舒了口气。阿娘赐下的仙衣果然靠谱,发作起来连这凶恶的女妖也要退避三舍。如今她有穿身毒,我有护身刺,谁都奈何不了谁。这一关不难过去。
他扬起自持的微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自幼一心向佛,发愿要前往大雷音寺拜佛,求取真经带回大唐。虽则蒙受女施主青眼,盛意款待,但贫僧实无儿女之想。女施主花容月貌,何愁觅不得如意郎君,何必在贫僧身上虚耗时光?女施主还是放了贫僧吧。”
谁知蝎子精忽地怪里怪气的一笑:“送到口边的肥鸭子,哪儿有不吃的道理?老娘的手段,连你家佛祖都害怕,还怕降不住你一个小和尚?唐玄奘,你一来女儿国,老娘就盯上你了。别的人不晓得,老娘还不清楚?你这一身仙刺来自你阿娘伏魔天女送的天衣,她有本事叫你穿上,老娘自有手段让你乖乖脱下。趁着老娘心情还不算十分坏,你是自个儿乖乖脱了,还是让老娘逼着你脱?”
玄奘现在就可着这件衣裳护身,怎会因为区区一句威胁就被恐吓住,当即赧然道:“还请女施主体谅,贫僧……”
话才说了一半,便见蝎子精毫不犹豫的一弯身,也不知做了什么,玄奘只见一道红影从她后腰探出,眨眼功夫甩入花亭——
自后背,洞穿了奉茶侍女的胸口。
玄奘晶莹的瞳孔中映出侍女瞬间定格在痛楚的表情。他茫然的往下移转视线,看到了她前胸足有碗口大的创口,看到了自创口处露出的巨大的虫类的弯甲状物。看到了那上面正在滴落的鲜血。
蝎子精直起身,那巨大的蝎尾霎时拔出,于是奔涌的血柱顿时喷了玄奘一脸。
玄奘下意识地擦了把脸。还是温热的。
无视其余侍女因为恐惧而剧烈的哆嗦,蝎子精笑容灿烂:“我这琵琶洞中有侍女三十三人,唔,如今是三十二人了,都是我从女儿国掠来的。御弟哥哥一日不脱,我就杀上一个给你,拿肉剁了馅儿依旧做包子与你我享用,如何?”
玄奘的喉结因为紧张动了动。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目光从面如土色的侍女身上一一逡巡而过。终于咬牙:“好,贫僧脱,你切不可再发凶性杀人。”
不就是过美人关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粉骷髅本为一体,只要他持守佛心不动念,别说是一个蝎子精,就是来十个蝎子精,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爱欲无错,可若是失了节度,便难免放浪,继而百灾登门。”温娇道。
说这话时,她按住了女儿国国王为自己执杯的手。马奶酒的滋味虽对她的胃口,但喝多了反而失了意趣。女王此时终于听懂了她的点拨,愧然道:“国中自古无男子,偶有男子经过,便如水滴进了热油锅,难以保全。历代先王虽知道此风不可长,但实在无法可想。从前祭赛国也曾向国中派来联姻的王室子弟,只是僧多粥少……”
咳,连王子和他带来的一万“陪嫁”男子,都毫不留情的被榨干了。
袁天罡忽然开口:“我有一法可解女国之困,只是会改变贵国风水,此后女子可生女,也可生男。不出五十载,贵国女子当再无恨嫁之忧,只是子母河与落胎泉此后将与凡水无异,不知国主肯否?”
女王嘴唇一抿,面上骇然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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