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明,地平线上霞光万道。
井晓没怎么难为酆都,毕竟是房东与长期租客的关系,只要让对方理解谁是主人,谁是客人就好。
身份明确了,某些长期的、无法搬家的租客,才会知道与房东打交道的尺度。
总想蹬鼻子上脸,反客为主的恶客,就是欠收拾。惹恼了守山人,分分钟拆了地府,让他们睡荒山野岭。
井晓在确定自己会收到大笔补偿后,痛快地拍拍手,放走了被拔掉三只漂亮尾羽的小乌鸦。
“我以前一直以为乌鸦都是黑色的,”井晓摆弄着新到手的尾羽,将其与之前的三支翅羽放在一起比较,“原来这层蓝紫色光泽,在阳光下反射出来,这么好看!”
拍打翅膀飞得歪歪斜斜的乌灵满心悲愤。
太过分了,守山人欺负乌鸦,呱呱……它再也不要来梧桐山见守山人了。
乌灵回家半路,遇到往梧桐山送礼的乌鸦族长,一翅膀把乌灵打得调转方向。
“乌灵带路,我们去交换碧凝珠。你的尾羽怎么啦?”
“呱……”还能怎么,当然是被守山人鸦过拔羽。
乌灵猩红的鸟眼满是生无可恋,感觉鸟心都要碎了。
井晓不知道乌灵的遭遇,也不知道通灵乌鸦如此急切地想交易碧凝珠,她现在只想回到木屋里好好睡一觉,孩子经常熬夜会长不高。
金丝猴小安和独角蛟娇娇跑去看小海腴了。
昨夜地府与域外妖邪的战斗,井晓与魔界虚空交手,百万阴兵过境……任何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对两个小家伙来说,就像风吹过耳,一场戏曲演出,听过就散场了。
当然对大部分人来说,哪怕是亲身经历,只要顺利地活下来,其中凶险也只会变成将来讲给儿孙听的玄奇故事。
——
儋州道旁,金乌普照。
象山书院的书生们,在阳光照在身上的瞬间,整整齐齐地打了个哆嗦,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几番颤抖之后,才慢慢缓解身体的冷硬僵直。
从篝火的火焰变成蓝绿色,到所有人一齐念诵圣人言,体会到胸中正气内存,最后体力不支,身体都要被冻僵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部分人晕倒之前模模糊糊地看到,矮脚驴车上的灰衣少年出手,在他们四周布置了什么东西,然后火焰颜色恢复了正常。
直到黎明的曙光洒向大地,昨夜的一切经历都如同梦幻一般。
象山书院山长穆一木,在穆玉的搀扶下,来到矮脚驴车旁,朝陆寅君深施一礼。
“多谢辛公子和陆公子出手,象山书院无以为报,以后但有差遣,义不容辞。”
陆寅君客气地还礼,“穆山长客气了。一路同行,我们二人承蒙书院关照。星夜异象,我等只是略尽绵力。”火阳晶和灵晶你们也还不起,人间的金银他们又不缺,还不如让象山书院欠人情,以后再说以后。
两人互相客气一番,穆一木扫视四周问道:“没看到辛公子。”
“劳您惦记,辛彦无事,只是体力透支还在车厢休息。”
穆一木捋着微翘的山羊胡,出声道:“玉儿,留下侍奉你师父。”
这等修行缘法,可遇而不可求。
书生的江湖可不仅在朝堂,还有人情世故。以侍奉师父的理由,让孙儿待在两人身边,哪怕只是学些皮毛,也是莫大的受益。
都说人老成精,他当时在梧桐村,没能进去梧桐山见到老友孙女,但这两位显然是可以随时进山的。若是将来有事……
“不必如此,辛彦休息一会儿自会恢复。”
与穆一木相比,陆寅君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不足,就显得有些纯良,话刚出口,就被小老头拦了回去。
“穆玉拜辛公子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侍奉师父,理所应当。这也是圣人教诲。”
穆一木见陆寅君好说话,忍不住好奇,探问道:“陆公子可知昨夜因果?”
陆寅君金色眸光一闪,沉声道:“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不如前方到了儋州再慢慢说。”
“如此也好。”
穆一木微微颔首,留下穆玉,果断告辞。
他过来三个目的达成两个半,一是致谢许下承诺,二是留下孙儿穆玉,跟在修行大能身边学习,三是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只差满足好奇心,而此事到了儋州自然能揭晓谜底。
于是穆一木也不多纠缠,惹人厌烦,赶紧回去套马驾车赶路才是正解。此地到儋州也不过大半日的路程,他的好奇心还耐得住三五个时辰。
穆玉被爷爷留下侍奉师父,很自然地接过驾车的活。侧身坐在矮脚驴车左侧车辕上,手执缰绳,不时偷瞄与他并排的陆寅君脸色。
他堂堂象山书院小公子,倒也不必看人脸色行事,而是他刚刚听到两人吵架,只言片语间,似乎两位关系有些微妙。
陆寅君金瞳看着手中书卷,表情淡定无比。
“小玉,用心驾车,不用管后面那个傻缺。”
“你才是傻缺,你是大傻缺。”
辛彦耍脾气,躺在车厢里打滚,反正有小徒弟可用,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出去与陆寅君换班驾车的。
用辛彦的话讲:陆寅君欺魔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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