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楚玄迟第一次见到墨昭华。
彼时他不到十岁,是落魄皇子,墨昭华五岁,进宫看望她的姨母德妃。
她活泼讨喜,深得德妃欢心,特意接进宫,后还成为公主伴读,他偶尔能见到。
后来有一天,他又被其他皇子和伴读的世家弟子们欺负,躲在冷宫舔伤。
她竟然成功找到了他,朝他伸出可爱的小手,“娘亲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她摊开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两颗糖莲子,还有一小块油纸包裹的饴糖。
糖莲子还算常见,但饴糖极为难得,皇子公主的份例都有限,遑论伴读。
“糖莲子先甜后苦,昭昭陪你一起苦,饴糖整个都是甜的,就不用昭昭陪啦。”
她自己吃了颗糖莲子,把另一颗递到他嘴边,忽闪忽闪的眼里盛满了期待。
楚玄迟终是不忍拒绝她,也没管礼仪,就着她的小手咬下了那颗糖莲子。
因为糖莲子很小,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腹,她却丝毫不嫌弃。
墨昭华抓起他的手,翻转过来,让他掌心向上,然后将饴糖放在上面。
她软糯的说:“玄迟哥哥,你要疼了就吃糖,甜了就不疼,娘亲不会骗我。”
十二岁那年,他被自己的父亲放逐到了南疆,十年不曾归。
十年间,他从一个受尽欺辱的落魄皇子,淬炼成了让南昭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若不是去岁军中出现叛徒,导致援兵来迟,他也不至于被围攻,重伤至残。
他在南疆有打听墨昭华的消息,知道她与楚玄寒两情相悦,极有可能入府为妃。
他虽不知楚玄寒是否是她的良人,但他知道,自己既已成了废物,便与她再无可能。
从去冬到今春,他刻意忽略着她的消息,如今她却将拜帖送到了他的跟前。
他猜不透她意欲何为,沉默了许久后,终究还是拿起了拜帖,展开信笺。
隽秀雅致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封普通的拜帖,让他心里稍稍还有些失落。
他自嘲的扯起一抹苦笑,这是在期待什么?
当年的她不过是个垂髫孩童罢了,如今更是早已有心上人。
楚玄迟突然放下信笺,抬手掩唇,低低的咳嗽了起来,“咳咳……”
立在一旁的雾影忙过来倒茶,“主子,要不要再让府医来给您瞧瞧?”
楚玄迟双颊泛红,“不用,后日墨二小姐来拜访,从侧门入,你亲自去接。”
十年未见,他想看看她如今的模样,哪怕他们再无可能,他也还是想见她一面。
雾影闻言,眸子猛然亮了亮,“是,主子。”
***
翌日。
墨瑶华病了。
锦秋也爬不起床。
墨昭华却面若桃花,明艳动人。
她留了琥珀在家,带着珍珠去了宝华寺。
宝华寺虽非国寺,但香火鼎盛程度,不亚于国寺。
寺庙在盛京城郊的栖霞山,路途稍有些远,乘坐马车来回也得一天。
不过帝都向来太平,墨昭华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两个护院出门。
另外还准备了一辆马车,配了嬷嬷丫鬟和护院,则是老夫人的座驾。
墨昭华的父亲身为户部尚书,倒是每个主子都能配辆马车,只是规格会有差别。
“小姐,宝华寺的签最是灵验,您即将行及笄礼,可要求个姻缘签?”
珍珠作为贴身丫鬟,只要小姐允许,她也可以坐里面,而不是与车夫坐外面。
墨昭华心思微动,她想看看与楚玄迟的姻缘,“好啊,我还要给娘亲求平安符。”
她前世自从十五岁之后,便再未喊容清为娘亲,只以母亲相称,重生归来改了称呼。
母亲太正式,娘亲更亲昵,且唯有她能称,府里其他孩子只能喊容清母亲,这是对嫡母的称呼。
一路安然,小半日之后马车到了栖霞山半山,剩下的路得步行上去。
墨昭华下了马车,让两位车夫在山腰等着,自己带着其他人继续上山。
路上人很多,基本来自大户人家,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像是春游。
午前墨昭华来到了寺庙,她没立刻去见老夫人,而是让其他人在殿外等着。
她自己带着珍珠先进大雄宝殿进香,给了香火钱,又求了三道平安符。
宝华寺的平安符一次最多能求三道,若想再求,无论是谁都得下次再来。
寺中给出的解释是,事不过三,一次求太多,心不够诚,平安符也就不灵。
墨昭华求完平安符又去抽签问姻缘,而宝华寺的签一次也只能抽一支。
无论是问姻缘,还是问前程,都只能其中一种,抽取一支签,否则会不灵。
墨昭华跪在佛像前的团蒲上,虔诚的摇晃着签筒,最终有支竹签掉出来。
珍珠捡起来看了一眼签头,笑着递给墨昭华,“恭喜小姐,乃上上签。”
墨昭华心中微微一动,接过竹签,看着上面的签诗扬起了嘴角。
桃花灿烂起春风,一点红艳绽新枝。
君来问我莫相忘,弦上提醒那断音。
虽然她并不会解签,但从字面意思来看,这应该是一支很不错的签。
她记忆力很好,多看了两遍就记在心里,然后将竹签递给珍珠去解签。
“你们虽有挫折,但依旧有欢乐,或是缘分已成,也或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解签的和尚慈眉善目,胡子已经花白,声音听着极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缘分已成……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墨昭华默默将这两句话记在心里。
珍珠又捐了香火钱,“小姐,可要去见老夫人?”
墨昭华回过神来,嫣然一笑,“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
这次她是特意避开了珍珠,因为她要做一件事,暂时连珍珠都想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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