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清早出门的人越来越多，看见此处有热闹，都扎堆围了上来。

“各位老少爷们都来看看，这个兔崽子吃了我半桶豆腐脑，三个鸡蛋，不想给钱，还说记账上”摊主大爷越说越激动，将金耗子转过身，双手抓着他的前领咆哮道：“我老汉卖早点，碰上了你这么个地痞无赖，吃饭不给钱还让我记账，我记你个头！”

说着摊主大爷双手一推，一把将金耗子推进了雪堆里，金耗子踉跄着栽进雪里，与此同时，一块黄澄澄、金灿灿、亮闪闪的金块砸在了雪地上。

围观群众见状发出一片惊呼！

“这是？金砖！”摊主大爷一愣，他没想到这小伙子竟然有这东西！随即两眼放出光来，竟冲着金砖扑去。

“别动它！”金耗子发出一阵怒吼，他看见摊主贪婪地将金砖拾起，暴怒的他一下子将摊主顶翻，二人共同攥着金砖在地上厮打起来。

“松手！狗日的！”金耗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谁说是你的了，无名无姓，谁知道是不是你偷的！”摊主的手如钳子般死死按住金砖。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卢警官和辅警杨树正巧驾车驶来，见前方人头攒动，无法前进，二人于是靠边停车，下车戴好警帽、设备后，努力拨开人群想要挤进去看看情况。

“喂喂喂，让一让，都让一下！”辅警杨树开路，二人总算挤了进来。

杨树打眼一看，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此时正骑在一个肥硕的男人身上。

金耗子气的三神出窍，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口咬住摊主的指骨，疼得他如杀猪般嚎叫起来，不得已松开了手。

“妈的，连你也欺负我”金砖终于物归原主，金耗子却气血上涌，愤怒让他双目通红，失去了理智，竟然手持金砖朝着摊主的脑门砸去。

“住手！”杨树见状大喝道。

恐怖的一声暴击，人群见状惊呼地四散远离！杨树下意识立刻冲上去，想要控制住这个凶犯，不料却被四散而走的人群裹挟着难以前进。

鲜血飞溅到金耗子的脸上，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金耗子低头看去，只见胯下骑着的摊主已经倒在血泊当中。

金耗子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望着指指点点的群众，他真的就像一只过街老鼠，满头满脑都是惊惶和恐惧。

“站住！”一声大喝将他惊醒，这声音来自侧后方的卢警官。

卢警官不知何时出现在金耗子身后，从后方单手攥住了金耗子的手腕，正要擒拿，哪知金耗子狂性大放，竟做困兽之斗，一金砖回手正砸在了卢警官鼻梁！卢警官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重击，眼前瞬间一片猩红，登时倒在了地上！

“卢警官！”辅警杨树顾不得失礼，一把推倒面前的阻碍者，来到卢警官身旁，“卢警官你情况怎么样？”

跑！金耗子心脏狂跳，他举起沾着鲜血的金块像举着一把刀，吓开众人，拔腿就跑。

“只是头晕，没事”卢警官说罢把手铐递给了他，“杨树，追！”

杨树没有迟疑，一把攥住手铐别在腰后，像条迅捷的猎犬追捕着逃跑的金耗子！

金耗子只感觉背后虎虎生风，不经意地回头一瞥，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眼神坚定的穿着警服的汉子，大步流星地奔驰在雪后的街道上，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口中喷出的白雾如蒸汽列车鸣笛！

金耗子脸色大惊，大腿根发酥，恨不得爹妈再多生一条腿。金耗子浑身铆足了劲，顺着马路笔直逃窜。

“站住！”杨树大吼道，他踏着金耗子的脚印，咬住对方的踪迹紧追不舍。

二人一前一后喷吐着白雾，跑了四五百米，从兴龙路跑到了盛龙路，杨树心脏狂跳不止，跑得满头热气，只觉得衣着累赘臃肿，索性一把脱下军大衣，轻装向前，顿时手脚轻盈如飞，杨树心中暗喜，逐渐逼近了金耗子。

金耗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声也越来越响亮，吓得头也不敢回，只顾扯开胯子猛跑，又跑了二三百步，终于从盛龙路跑到了祥龙路，此时红灯大亮，金耗子见左右车流稀疏，当即闯破红灯玩命奔逃。

“站住！”杨树徒劳地喊了一声，见对方跑过了路口，只好和时间赛跑，抢在车流驶来前也冲入路口。

“真要了命了”金耗子见杨树穷追不舍，不禁破口大骂，随后提上一口气，转身拔腿继续奔逃。

杨树冲出路口，解开了锁骨的纽扣，此时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抓住金耗子这个凶犯！他一鼓作气，步子迈得飞快，年轻的肉体健步如飞。

喉咙开始刺痛，这是大口呼吸的缘故。杨树追赶着金耗子，二人的距离不足二十米，杨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金耗子残存地汗味，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动态平衡。

这时冰城清晨零下十几度的户外气温大量侵入胸腔。杨树感觉自己肺部像是结了层霜，不得已闭上嘴改为鼻腔呼吸，身体却因为这种突变顿时沉重起来。

肌肉在嘶鸣，牵动着腿骨如机器般运作，杨树已不再喊话，他强撑着不让身体减速，此时他的眼中天地开始坍缩，视野中只有金耗子和他脚下的雪。

“爸爸，你不当警察了吗？”杨树耳边突然响起儿子的声音，这是他决定辞职的那天清早，儿子稚嫩的询问。

杨树加快了脚步，他的脚下有了一种莫名的力量，死死咬在金耗子身后。

“杨哥（这是妻子的声音），你能不能换个工作，不要再干辅警了，我们换个工作吧，我们去跑车子，安安稳稳的。哪怕跟着你吃糠咽菜我也情愿......”

杨树一直跑着，跑着，似乎忘记了再为什么奔跑，只知道他的身体正在不听使唤地向前追逐。

“滚出去！把他赶出队伍，全局的人都不想看见他！”

杨树此时怒吼一声，吓得前面的金耗子腿肚子一颤。金耗子气喘吁吁地跑上了跨江大桥，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杨树如同一只愤怒的公牛朝自己加速冲来，金耗子双腿一软，没提上来力，被杨树抱住腿摔在了桥上。

“撒开！撒开！”金耗子惊怒交加，疯狂的用拳头砸在杨树身上，做垂死挣扎。

“撒开！我让你放开！他妈的！”金耗子极度恐惧地情况下再度丧失了理智，他掏出金砖，一下砸在杨树头顶，只听得一声闷响，杨树痛苦地抱着头身体蜷成一团。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金耗子彻底疯狂，“你一个辅警，每个月两千块玩什么命啊！放过我，这玩意老子不要了！”

金耗子说着将金砖砸向倒地的杨树，正中他的肋骨，疼的杨树像上岸鲤鱼一样抽动了一下。

金耗子不敢久留，转身朝桥下跑去。

杨树看着金耗子渐渐跑远地背影，佝偻着慢慢爬了起来。

到底为什么要当这个辅警呢？

到底为什么总是冲在最前面？

“爸爸，你不当警察了吗？”

金耗子来到桥顶，桥下是数月的冰雪，台阶极度光滑，他只得抓着护栏一级一级地探脚下去。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异常的声响，金耗子回头看去，只见杨树冲了过来，他的侧脸全是冻结住的鲜血。

杨树大喝一声，拦腰抱住金耗子，二人顺着桥面滑了下去，光滑的冰面没有任何拦阻，杨树锁着金耗子的侧腰乘势而下，在冰面上滑出数十米，直撞在灯柱上才停了下来。

杨树不等金耗子反应过来，强撑着身体拖着金耗子匍匐前进，掏出手铐一把拷住金耗子的手腕，将另一只手铐拷在了灯柱旁的长椅腿上。金耗子这下再也无法逃脱！

金耗子急的拼命拽着手铐，想要挣脱束缚，最后发现终究只是徒劳。

“哼~哈哈，哈哈哈”躺在地上的金耗子放弃了挣扎，气极反笑，仰天笑出了声。

杨树闻声也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傻子，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金耗子放声大笑，“用不用这么拼，追了我六条街哈哈哈哈”

“十条街我也要追”杨树笑着躺在了金耗子身旁，他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警笛声渐渐传来，不多时，四五辆警车将他们二人包围。

金耗子被押上了警车，临进门前，他叫住了辅警杨树。

“喂，辅警，我会记住你的”

“威胁谁呢！”一旁押送的警察推了他一把，想把他推进车内。

“我等你”杨树戴上了警帽，将金砖交给了带队警长。

......

下午两点半，冰城警局。

“喂，杨树，我你卢叔，今天早上你给我的材料有问题，得再来一趟，嗯，对，就现在，马上开车过来。”

卢警官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杨树的网约车停在了警局外。

“卢警官！”脑袋包着纱布的杨树推门而入，冲着大厅喊道。

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动了整个大厅，大厅内的警察看见辅警杨树进来，瞬间雅雀无声。

随后便是雷鸣般整齐地掌声！

“什么事啊”杨树被这场面吓得原地呆住，接着一个个警员走到他面前，和他握手，和他合影，冲他鼓掌，甚至热情拍打他的肩头。

杨树被这热情唬得晕头转向，但还是一个劲儿询问着卢警官的去向。

“大家有没有看到卢警官，我找他有事。”

“谁在大厅这么吵闹”局长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大厅的警察闻言瞬间做鸟兽散。

杨树看见局长的皮鞋停在了楼梯最上层，随后一道强势的声音传来。

“你，杨树，跟我上来！”

杨树像听到虎啸般吓得纹丝没动，周围警察见状小声催促道：“喂，杨树，快去啊”

杨树这才反应过来，当下脑子里也没有卢警官的事了，他迈开脚步跟着那双皮鞋上了楼。

来到局长办公室，发现卢警官居然就站在门口。

“卢警官！”杨树总算见到卢警官，情不自禁地打招呼。

哪知卢警官一反常态，皱了皱眉头，似乎暗示杨树不要说话。

“怎么，有事？”局长看出老卢的异常，“给你们三分钟，杨树抓紧进来。”

门轻轻关上，卢警官把杨树拉到走廊尽头。

“怎么样，大英雄，刚才的掌声不错吧”卢警官笑了，恢复了平日和善的模样。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可吓死我了，这副模样弄得我晚上怎么回家”杨树指了指自己包着纱布的头。

“放心吧，会让你有办法回去的”卢警官神秘一笑，给杨树说了一个大惊喜。

“什么，有这种事！”杨树激动地浑身发抖，身子主动靠在了墙边。随后他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不对啊，卢警官，我已经递交辞职报告了！而且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你说辞职报告？”卢警官再度神秘一笑，竟将其从怀里掏了出来，“我不知道有这东西，我也从来没收到过”

说着卢警官两下将其撕碎，随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内。

“警官杨树！”卢警官突然发令道。

“到！”杨树立正站好。

“目标局长办公室，前进！”

“是！”杨树敬了个礼，随后笔直走向冰城警局局长的办公室内。

屋门轻轻地关上，卢警官满足地掏出一根烟抽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尽数喷在了冰凉的窗户上，转身走下楼梯，哼着他最喜欢的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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