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路明晟的声音，路遥将视线挪了过去，眼前这位就是她亲爹了。

五年未见，这人依旧丰姿不减，视野如鹰般犀利，鼻梁高挺如刀削，坐在椅子上仿佛是坐了一个王座，形相冷峻，脸上未有一丝褶皱，若非瞟见他两鬓略微飘白的头发，路遥真会吹一声，市长大人保养得真好！

不过现在不是她慢慢叙旧的时候，而是监控屏里的兰姐。

路遥慌忙站到了监控屏前，遮挡住了路明晟的视线：“这不是瞧你监控屏装了这么多，怎么着，父亲是亏心事做多了，怕有人暗害你？”

路遥不确定自己此时看到的内容，是否跟路明晟看到的内容是同一个，兴许监控屏里根本看不到秦芸兰，但看到酒柜凭空打开，酒凭空飞了起来，那比看到秦芸兰本人更瘆人，足够他爹引起重视，深入调查了。

而路遥的这一打岔，路明晟的视线果然落到了她身上，随即，转过身侧对着她：“站过去！我最该防的不应该是自己的亲女儿吗？”

“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路遥忙溜的站到了书桌前，再次瞟了一眼监控屏。

秦芸兰已经拿了酒走了，不过没有进书房，而是不见了！

该死！兰姐，你又跑哪去了？

路遥没在监控屏上多停留，不想给路明晟察觉出什么端倪。

很快，路明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听不出感情色彩，问得轻巧：“既然走了，又回来做什么？杀我？”

“还不至于，杀你那得什么仇什么怨了。”

既然兰姐不在，以防出更大的乱子，路遥得抓紧时间，把该问的给问完了，赶紧走人。

于是，停了停，路遥也没啰嗦，直言道：“我是有个疑惑，需要父亲给我解惑。”

闻言，路明晟放下了手中的一叠不知什么的资料，丢在了桌上，漫不经心地拿出了一支雪茄灼烧了起来，这熟悉的味道飘了出来，让路遥的狗鼻子仔细分辨了一下，先前还没注意闻过，这里面夹杂着咖啡香以及松木香，还挺好闻的。

“说吧。”

路遥看着路明晟将雪茄放在了烟灰缸里，他似乎并不打算抽，只不过就这么燃着，像是一种奇怪的倒计时。

那烟草燃烧的声音在路遥灵敏的耳朵下“滋滋”作响，火星一点点的褪去，烟灰掉在了干净的烟灰缸里，将烟灰缸中白色的湿纸顿时污染，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传递到了路遥尘封的感官之中。

“呼...”路遥狠狠地呼了一口气，质问的事情还是得一鼓作气，不能受外部压力干扰，直接点，“二十年前大地震，是不是有一辆地铁......”

路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路明晟道：“怎么，西区和北区都不够你玩了？还想来东区？”

听到此处，路遥瞳孔猛地一缩。

她在西区和北区闹腾的事，路明晟知道路遥不奇怪，毕竟他这么大个市长，又不是个傻子，有什么大事能逃过他的眼皮子，他知道，只不过他没管罢了，而让路遥震惊的是，她一提地铁，路明晟就提到了东区。

这岂不是意味着，地铁被埋的事果然跟他有关！

想到此处，路遥酝酿道：“所以，你知道？”

路明晟不动声色地拿起了雪茄，终于抽了一口：“知道，四号线E566号列车，从北区渔场发出，11：38经过云台站遭遇地震，列车并入在建的D53隧道铁轨后，撞入月湾车站被埋，经度239.14纬度591.33深度11.96，车上112名乘客加2名乘务员司机，共114人遇难无一幸免。”

如此精准的数字，将路遥所有的推断全部打上了勾。

想到这里，路遥有些绷不住了：“你既然知道这么准确，为什么当年没有组织救援？甚至，还将这事掩盖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无法探明受难者所在的具体位置，救援难度太大，再加上当时发展需要集中人力物力，资源跟不上，所以你懒政了，没想到...”

没想到，是在他对整个事件事无巨细的通晓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无动于衷！

“哦，原来你今天是来灵魂拷问的？”

灵魂拷问...这个词从他爹口里说出来怪怪的。

不过，路遥没受影响，继续道：“到底为什么？！先不论当时若你及时救援有可能还有人活着的可能性。就算他们当场死亡，你想没想过，正因为你没去翻，他们到现在灵魂可能还在徘徊在地底没办法解脱，他们的家人可能还在等他们回家？”

“灵魂？”听到此处，路明晟凝起了神色，“什么灵魂？你什么时候开始信鬼神了？”

路遥一时情急，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微微一顿，又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凭什么不信鬼神，倒是你百无禁忌，也不怕遭报应！”

“呵。”路明晟并没有因为路遥的话发怒，反而不屑一笑：“他们若真有本事，便就从地下爬出来找我，我等着。”

看到路明晟如此狂悖，路遥差点咬碎了牙齿，脱口而出一句“你大爷”！

然而想了想，他大爷就是她祖辈，骂不得，只能把想骂的话给咽了回去。

而这时，便又听路明晟道：“你刚刚说家人？我记得我教过你，多余的感情只会影响你的判断，你如何知道他们有家人在等？若家人真在乎他们的死活，你觉得我当初堵得住他们的嘴吗？”

“什么意思？你能压住媒体报道，难不成还能收买他们的家人？凭什么，凭钱吗？”

仅仅靠钱就能割断亲情，让这些遇难者的家人不再寻找他们？

哪怕有一个两个能被钱打动，不可能一百多人全都可以吧，总有一两个不为钱所动的吧？

路遥抬眸看向路明晟，却瞧他云淡风轻地站起了身，手指点在桌子上，一幕全息投影从桌子上投射出来，上面一排排遇难者的资料，极尽详尽。

【王丽，28岁，南坊商贸公司职员，父母早逝，已婚，丈夫嗜赌，欠下高利贷八十万元。】

【陈宝国，42岁，北铁四局铁路工人，嗜酒，无亲无故。】

【李振，40岁，北铁四局铁路工人，父母双亡，离异，有一女8岁。】

【张晨，52岁，无相地铁司机，已婚，妻子爱买奢侈品，家中一贫如洗，孩子被送出国外十年未曾回国。】

......

这一系列的资料，路遥没有全部看完，便听路明晟说到：“自然不可能全靠钱。我教过你，是人，就有欲望，只要掌握他们的欲望，你就知道他们的弱点，就能控制住他们。这世界上没有掌控不了的人，甚至你口中所谓的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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