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夫之心?
刘盈听得一脸茫然:“先生,为何要有独夫之心?”
“难道不是要做一个仁德的帝王么?”
陈彼抚掌而笑,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笑意:“陛下,我所说的独夫之心,并非是陛下所理解的、也并非是世俗意义上的独夫之心。”
他叹了口气说道:“昔年,始皇帝陛下曾经将“寡人”改为“朕”之称呼,自此之后除却帝王之外,无人能够自称为“朕”。”
“这便是一种“独夫之心”。”
“而在始皇帝陛下之前,天子和王又可以自称“寡人”,何为寡人?孤家寡人也。”
陈彼的神色十分慎重,他看向刘盈:“陛下,臣所说的独夫之心便是如此。”
“在您成为皇帝了之后,在您成为万王之王了以后,您就不应该幻想着自己的身旁还站着什么人。”
“您是“独夫”,只有一个人行走在漫长而又如履薄冰的这条帝王之路上。”
“您的身后有万千臣民,但您的身旁却不应该有人,您的身前也不应该有人。”
陈彼还是对于刘盈以及吕雉的事情有些看不惯了,当然他更加看不惯的事情是刘盈对待诸王的态度!
哪怕到了如今,刘盈依旧认为诸王是他的兄弟!
哪怕都到了这一步了,刘盈依旧这么觉着!
这简直是令陈彼心中愤怒,也在侧面让陈彼意识到了当年刘邦所说的那句话“此子不类我”,实实在在的,刘盈在每个方面都与刘邦很不相似。
若说刘邦是天生的帝王,那么刘盈便很适合做一个君子。
即便是扶苏在刘盈的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毕竟扶苏只是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但是性格却是很倔强的,只是用的方法有错、走的道路有错,可以扭正过来。
刘盈则并不是如此。
他是性格天生如此,无法改变、无法扭正、
或者在刘盈看来,自己走的路才是“正”。
陈彼为刘盈讲述着帝王所应当有的情绪以及思维,可刘盈听着听着偷偷打了个哈欠,把陈彼弄得有些无奈了。
他看向刘盈:“陛下可是困倦了?”
刘盈则是无奈的说道:“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我做不到啊。”
他这个时候甚至没有自称为“朕”,反而是用“我”这个称呼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无奈:“我无法做到这样的狠心。”
刘盈的声音中甚至有些哽咽了:“他们都是我的弟弟啊!您要我如何将他们视作贼寇呢?”
“我又如何能够狠下心来呢?”
他平视着陈彼:“我知道先生入宫所为的是什么,无非是请我在诸王谋逆被评判之后,进行削国之策,将天下再度掌控在我的手中。”
刘盈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在这个时候他的固执像极了一个皇帝。
“可是朕不能。”
这个时候刘盈将称呼改成了“朕”,他轻声说道:“朕不会将他们削国的,诸王谋逆,也有朕的过错,所以朕会放过他们。”
他的声音很平静:“诸王便在长安城中过完一生吧,至于他们的封国?朕会让他们的长子继承。”
“诸王有罪,罪在朕躬。”
“朕会听从先生的其他劝诫,但此条劝诫、上奏,恕朕无法接受。”
陈彼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固执的刘盈,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了——
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坚持一把,没有直接和刘邦拼一把,利用陈氏的势力将代王留在长安城。
若当年将代王留在长安城,之后努力影响刘邦令代王登基的话,此时的情形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代王或许会仁慈,但一定会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这是收回中央权力最好的时机!
百年难遇的时机!
诸王的势力还不算强大,中央朝廷的势力还足以镇压所有人!
这个时候将诸王的权势收回,继而囚禁在长安城中做一个有名无分的王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彼甚至是陈居、乃至整个陈氏都做好了准备!
只要刘盈能够做到将封国如数削除,而后派遣郡守前往克制地方诸王的势力,那么陈氏也会将官渡郡的权势交出。
是的。
官渡郡。
在刘邦为陈氏的列贤封王,继而将陈氏如今的家主陈居封为“镇国王”的同时,其实还有另外一道圣旨,那便是令官渡兼并诸多县,以官渡为郡城,统辖周围的八县。
形成了一郡城而八郡县的九县之地。
将这九县之地的官渡郡列为镇国王的封地,或者说是陈氏的封地!
名义上的郡县,实际上的诸侯国!
陈氏已经做好了将其交出,再次变为郡县的准备。
可看着面前的刘盈,陈彼扯了扯嘴角,将心中的这个打算再度收了回去。
也罢。
他垂下眼眸:“陛下既然已经有所决断,那么臣就不便多言了。”
陈彼看向远处未央宫的方向,这个时候就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出手了。
吕雉。
陈彼不相信,吕雉也会放过那些诸侯王。
这简直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所以他安下了心。
未央宫
吕雉眉头一挑,她看着身旁的内侍,脸上的神色中带着古怪:“你说什么?谁的内眷求见哀家?”
那内侍微微低着头,虽然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但却依旧道:“启禀太后,是陈相的夫人。”
陈彼的夫人?
吕雉的嘴角更加古怪了,这人来找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看着内侍道:“快请吧。”
不过片刻,一个身着华丽衣衫的中年女子便缓缓走了进来,神色平和,看起来与陈彼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气质。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长乐未央——”
吕雉连忙笑着将其搀扶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说道:“你啊,就是太客气了。”
“来长安也有半年了,可否还习惯长安的生活?”
安柔微微点头,性格看起来和善而又柔弱:“启禀太后,一应事务具都习惯,只是家中两个孩子总吵着想要出去顽劣,闹的我整日头疼。”
吕雉大笑着:“这说明他们喜爱长安城啊,年轻的稚子们都是这样的,你也不要太过于拘束了他们。”
“有镇国王在,难道长安城还有什么危险?”
“便随他们去顽闹吧。”
安柔也是笑着附和,两人又聊了几句,终究是吕雉先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了。
她牵着安柔的手:“镇国王身体可还好?”
安柔点头:“家父身体还好,只是近些时日总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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