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未有人知道天子想要给梁王什么地方作为封地,只能够依照常理推测为天子未曾登基时候的“代国”为封地。”
陈拓抬起头,神色慎重的说道:“可若这一切都不过是天子刻意放出的流言呢?”
“依照臣如今看来,天子大概率从未曾真正的要将“代国”交给梁王,毕竟此乃王兴之地,天子这几年的动作也大多数可以佐证这一点。”
他反问刘启道:“您可曾听说过,天子派出什么人前往代国担任国相么?”
“您可曾听说过,代国如今的情形么?”
刘启愕然。
他竟丝毫没有关注过这一点,只是隐约听说原本的“代国”,他父亲的龙兴之地,此时好似是不成国、由几位郡守治理,此时直接受令于朝堂。
刘启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的骇然,他明白了陈拓话语中的意思,甚至明白了更深层次的“深意”。
“父皇竟然从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准备着要削藩了么?”
他整个人的脸颊上都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若是按照陈拓的推断,至少在六七年前,他父亲刚才登基的时候,削藩的打算就已经盘亘在他父皇心中了。
陈拓只是幽幽的叹气:“或许,比我们下官想的都要更早才对。”
此时的陈拓并不愿意去猜测刘恒的诸多想法,他只是看着刘启说道:“所以,如今的殿下不必担心什么,若是臣所预料的不错,今时梁国内,梁王、国相、甚至是太傅等人都在接受陛下的诏书才对。”
诏书?
刘启看向陈拓,好似猜到了什么。
“诏书中,是否有夸耀梁王、安抚梁王的说辞?”
陈拓点头,又微微摇头:“我不清楚,但左右陛下大抵不会将事情做的那么直接,诏书中应当只有安抚梁王的说辞,至于夸耀,很有可能出自皇后的“旨意”。”
刘启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他不再纠结他父亲和母亲所说所做的事情了,反而是将心思全然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如朝廷政务,如.收拢势力!
时至今日,京都之中已经没有他的敌人了。
东宫大势已成。
梁国
一如同陈拓所预料的,此时绣衣使者以及内侍正站在梁王身旁,两人各自有旨意转交梁王。
天子诏书中所书的也正如陈拓所想的那样,是安抚梁王,让其不要害怕、不要忧虑,此乃制衡陈氏的诏书,并且表示让他好好的听国相、太傅之言。
表明自己虽然找了一个陈氏的人为他的国相,但这是惯例,并不是为难。
即便是有惯例在,他也是为刘武找了一个较为“正直”的陈氏中人,这位新的国相不会成为他的人,但是也绝对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而来自皇后的诏书则是复杂了许多。
窦漪房在诏书中详细的解释了为何天子要惩处他,也解释了什么叫做“朝廷”的立场,更加为自己这个愚蠢的儿子解释了儒家和他到底是哪一点做错了。
她在诏书中安抚刘武,表明天子已经被自己说通了,之后的事情需要时间慢慢来缓解。
表明天子也有意让他成为皇太弟,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看着他对太子动手,但他这次犯下的错漏太大了,被陈氏中人抓住了把柄,借此直接让天子改变了他的封地。
梁王会相信这种解释的言论么?
会。
并且十分感动。
刘武看着手中的诏书,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感动之色,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竟然为自己谋算的这么深渊,简直是令人觉着感动。
而就在刘武感动的时候,一个让他想不到的人也同样站了出来。
陈彬。
梁国相。
他从袖子中拿出了两封书信,在纸张开始制造之后,最先使用上的人便是陈氏了。
天子特许,陈氏不必使用刻意“降等”的纸张作为书写、记录工具,而是可以使用与天子一样等阶的纸张。
整个大汉能够使用这种层次纸张的,也唯有陈氏、太子、以及天子。
陈氏中也为了回敬天子的尊敬,唯有陈氏家主可以使用。
“梁王殿下,此乃东宫、族兄给您的书信,请我在您抵达梁国后转交与您,至于是否要看,便是您的事情了。”
梁王蹙眉,东宫?陈拓?
他们给自己写了什么信?是在嘲笑自己么?
只是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书信,他毕竟是真的好奇。
当看完书信之后,梁王的脸上带着惊讶之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陈氏与东宫竟然在书信中说了这样的事情!
太子、也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表示,他其实自己是很愿意立刘武为皇太弟的,当然是在自己登基之后,甚至想出了一个非常完善的继承方法。
在太子成为皇帝之后,立他刘武为皇太弟,也就是之后的继任者。
之后刘武成为皇帝之后,则是不能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而是要立刘启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为“皇太侄”。
之后则是“循照此例”。
也就是说,皇帝的位置在他们兄弟两人中的后人间流传。
如此一来的话,他们的后代基本上能够轮替着成为皇帝,刘启在这封密信中表示,你我乃为一母同胞,是为血亲,是子嗣都比不上的“血亲”。
他不愿意因为一个皇位,影响到兄弟两人的感情。
因此,只要刘武愿意立下誓言,指高皇帝庙为盟,刘启便愿意和他一同“歃血为盟”,达成这一不可更改的誓言。
而陈拓在书信中则是表示,这样的誓言是仿照当年先贤而行,为上古有德帝王之举,所以陈氏不会不认可这样的事情。
相较于刘启的书信,陈氏只是在书信中表示皇帝这样子他们不会阻拦。
但这已经足够了!
刘武最害怕的是什么?不就是陈氏的阻拦么?
而如今,陈氏不阻拦,皇帝有这样的意思,并且表示可以“歃血为盟”,这难道还不是什么情谊么?
刘武双眼含泪,跪伏在地上,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声音中带着悲痛。
“父皇,兄长。”
“刘武知错了!”
仰头望苍天,双目涕泗流!
后元八年春。
窗外的蝉鸣声不断的回响着,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回荡在陈彼的耳边,他坐在拙身楼中,看着手中的书籍,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先祖当真是才华横溢啊。”
最开始阅读陈野留下来的“手札”时候,陈彼只觉着其中许多内容较为平淡,甚至有些繁琐。
当阅读过拙身楼中半数的书籍,之后再阅读这“手札”的时候,见这手札如同见到了深渊一般,如渊临止,深感其中恐怖之处。
当阅读过拙身楼中全部的书籍,在看着手札的时候,陈彼又觉着这书中的道理好似十分的寻常了。
但这次的“寻常”和最开始的“寻常”却不一样,这一次的寻常是“大巧不工”、“大智若愚”的那一抹平淡之意。
世上许多道理在总结出来的时候,都是十分浅显易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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