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三十七年,秋。
江南多烟雨。
点点烟雾与雨滴缠绵的落在湖水之上,湖泊两岸的柳树迎风招展,如同万条垂髫一般,沾染了些许湖水后,便轻轻的点了点。
一叶扁舟泛于水面上。
细细的江南小调从湖水上泛滥着,周围路过的学子与书生都感到些许惬意的神色。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小舟上的人一定是一位翩翩公子,否则怎么能够得到舟中美人的抬爱?
不少学子议论纷纷。
湖水继续泛起点点涟漪,远处的书院伫立在这许多烟雨当中,雾蒙蒙的引人的关注。
“先生——”
等到小舟停靠在岸边的时候,那方才唱诵着江南小调的侍女便悄然的看着小舟内,声音同样温婉:“吴山书院已经到了。”
说完后,这侍女也不敢继续打扰,只是继续的等着。
天边青色的烟雨继续落在这小舟上,而小舟内躺着的人好像是被这雨声唤醒了一样,缓缓的坐了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困倦,像是刚刚睡醒一样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看起来都颇为懒散。
陈潇晃了晃脑袋脖子,只觉着自己这一觉睡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他站在小舟边缘,看着荡漾着的湖水,与那湖水之上一点点的波澜,目光悠远,像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一样。
那个时候他尚且年轻,泛舟于这江南水乡只是为了来杀人,而如今这许多年过去,他早已经在这江南水乡隐居十五年之久。
在侍从的搀扶下,他走下小舟,缓缓的看着两边的风景,最后来到了吴山书院的前面。
继而抬起头。
吴山书院,是五年前谢玄与王献之辞官之后所创办的一所书院,只是最后这两个人的创建理念不合,继而分道扬镳,王献之出走,重新建立了“泮山书院”,而吴山书院则是依旧伫立在这里。
两座书院建立之后,都经常邀请陈潇前来讲学。
毕竟自陈潇的父亲陈安去世之后,陈潇这位现任陈氏家主、镇国王、便是明面上最精通政治学的大家了,甚至没有之一。
这或许是一种额外的天赋。
对于政治学的理解,陈氏的人好似总有一些特殊的理念,而这种理念则是契合当年开创这一学说的先祖,其余的大政治家无论怎么学习,好似都没有这股子最正宗的味道。
当然,这并非是说其余的政治学家们不好,反而正是因为没有这种“味道”,许多政治学家反而走出了自己的一条道路。
那些道路同样得到了陈氏与朝廷的认可。
十五年前,大虞进行了第一次朝考,从县乡考到大虞朝考,涌现出了不少的人才,而这些人也在后续陆陆续续的成为了大虞的中流砥柱。
这十五年间,大虞一共经历了七次朝考,朝廷的人才也逐渐的充裕起来。
世家们虽然逐渐的明白了这其中所蕴含着的杀机,但已经无能为力、无法挽回,他们只能够暂时蛰伏,期待着后面能够再次挽回颓势。
但无论世家们如何考虑,如今的朝堂都已经是“科考”的天下了。
大虞天下也形成了一股浓郁至极的读书风潮,人们不再想着经商与投靠世家,反而是想着多读书,等待着朝考的时候一鸣惊人。
而朝考制度也逐渐的变得“规整”起来。
依旧是考试建武大典的那九个部分,但却分为了九个科目,这九个科目无论是考哪一个科目都行,而考试也不再简单的划分为县乡、州郡、以及朝考了。
而是分为“初试”,初试依旧是由县乡组织,考过初试的则成为“童举生”;继而是“县试”,县试则是改为由各州统一举行,县试分为“县、郡、州”三次,三次考核全部通过则称为“县举子”;之后便是“州试”,州试分为“州、京、朝”,全然通过则为“士卿”;再往后则是挑选前十位优异的学子面见皇帝,但却并非列为常态。
于是,学风日盛。
大虞境内也因此开设了不少的书院,专门教授着建武大典中的内容。
毕竟自学和有名师教导还是有所差距的——这也为一些通过了县试但却觉着自己无法通过州试,想要继续深造的学子提供了学习地点以及工作机会。
一般的书院中,通过县试便可以担任先生,月钱还十分可观。
而像是天下闻名的书院,他们的要求更为严格。
比如当今天下的四大书院。
官渡书院、吴山书院、泮山书院、燕北书院。
其中,吴山、泮山两个书院是王谢两族开设,燕北书院则是由八年前一位告老的贫寒出身的官吏开设,他们的要求是,担任书院先生的,必须是通过州试、或者县试前三甲的学子。
而官渡书院由陈氏开设,要求更为严格——他们要求必须是通过州试、且州试都必须名列前席。
几大书院都会时不时的邀请一些名士前来,这也算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了。
“哎哟——我说遥游兄啊,这都马上要开课了,你怎么还在这慢慢悠悠的?”
谢玄脸上带着抱怨,但眉宇中明显是带着笑意的走了过来。
自从辞官之后,他觉着自己是腰也不疼了、浑身上下都舒坦了,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刚从子敬那边过来吧?”
“子敬那边一切可还好?”
陈潇一边被谢玄拉着走,一边无奈的回答着谢玄的问题:“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子敬还让我跟你说,今岁的朝考他们书院一定不会再败给你们,让你做好准备——看他的弟子金榜题名的准备。”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这许多年的事情。
“陛下那边如何了?”
陈潇倒有些不放心了。
谢玄与王献之的情况还不一样,他在辞官的时候已经官任门下令兼任丞相署内吏,位高权重,事务繁忙,哪怕是皇帝也不能轻易的放走他——至少在找到代替他干活的人之前不能。
所以谢玄一直继续担任着这两处的官职。
这也是为什么吴山书院能够以短短的五年时间,从末流书院飙升到天下四大书院的原因之一。
至于泮山书院么,则是因为王献之的儿子同样在朝中担任要员的位置。
而且王氏的势力很庞大
都是人情世故。
谢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陛下那边的情况倒是还好,就是有些不太乐观,毕竟陛下的年岁已经在这了。”
“且这许多年来过于操劳,扁鹊以及太医令都说,若是陛下能放下一切杂务将养身体,便还有数十年的寿数,若是继续这般操劳下去,便如同彻夜不熄的油灯一样,必定会油尽灯枯。”
陈潇陷入了沉默当中,最后慨然长叹。
“陛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咱们做臣子的,只能够尽量劝告,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办法。”
“我过几日回一趟京都,看看能否劝一劝陛下。”
谢玄点了点头,而后随着陈潇一同前往书院之中。
京都御书房
张皖轻咳几声,满头白发,整个人显得苍老无比。
他二十六岁登基,在位三十七年,如今已经六十三岁了,年岁较之张氏之前的皇帝已经算是高寿,毕竟他的工作量比之前的皇帝要强得多。
“陛下,您的身体”
陈表神色担忧的看着张皖,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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