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肃正担心楚曦宁,所谓协商计策也是真的在协商。
他的马车停下,司九宴的马车也停下。
两家车夫相识,彼此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各自做个聋子。
“程大人好意,本督心领,计策就不必了。”
司九宴说,指指自己头上的伤,“本督得先去医馆了。这伤若是再重些,血再流得多些,本督怕是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车帘落了下来,司九宴的马车扬长而去。
程肃正愕然,总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他顿了顿,又皱眉,跟车夫问道:“本官很凶吗?司督主连句话都不肯多说?”
说走就走,他是真不担心长公主了?
车夫考虑一下,认真说道:“大人一点都不凶,司督主也非不肯多说。而是……因为伤重,需要马上救治?”
流了好多的血。
哪怕是一直压着伤口,司督主的黑色官袖都湿透了。
程肃正沉默,片刻后:“你说得对,是本官着相了。不过,司督主伤成这样,本官也要备份厚礼,去督司府探病的吧!”
人情往来,有时候也很重要。/apk/
车夫:……
这种事情,大人就不必跟小的说了吧!
“圣旨到,楚曦宁接旨!”
半个时辰后,皇上旨意宣进柳树胡同,前来宣旨的太监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李玉。
“楚曦宁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即日起,楚曦宁恢复长公主身份,一日后,重回谢府,不得抗命。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楚曦宁接旨起身。
李玉弯了腰身,脸上带着笑意:“恭喜长公主,重得圣心。公主殿下,皇上圣意如此,公主殿下您看,现下是不是就要准备起?”
楚曦宁握了圣旨在掌心,盯着李玉看了片刻:“李公公,这柳树胡同,我才住了不到三日,父皇便下了旨意。身为女儿,自当遵父命。可若是,我不想回去谢府呢?”
李玉脸色微变:“公主殿下,这可使不得。老奴这里,公主殿下说说也便罢了,老奴只当没听到。可出了这道门,便要遵圣命了。”
楚曦宁圣旨扔开,冷笑一声:“不遵圣命,父皇是不是还要砍了我的脑袋?我与谢丰岚,早已夫妻情尽,父皇并非不知,可为何非要再下这道旨意,让我重回谢府?李公公,我且问你,在父皇眼中,这个长公主的身份,是不是就如一颗棋子。他今日需要,随手提起随意随用,明日落难,也便能随手舍了我?李公公,天家无亲情,无父子,无父女。我跟太子一样,都是父皇手中的棋子!”
李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连声急道:“公主殿下,您且慎言啊,老奴,老奴耳背,刚刚并未听到公主在说什么。”
“没听到吗?”
楚曦宁低头看他,脸色淡淡,却目光温和,“那我再问你,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臀杖五十,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父皇可有消气,可有去探望,可让太医院去看过了?”
这一字一句,句句都让李玉嗫嚅,让李玉冒汗。
“公主殿下,求您别说了。”
李玉一头磕在地上,心头苦涩。
早知如此,他来宣什么旨?
“没有是吧!什么都没有。父皇没有消息,没有探望,也更没有让太医院去看太子!那李公公可否再告诉我一件事,这两日,太子殿下可还好,还活着吗?”
臀杖五十,他若能熬过来,怕是也不得好。
“还,还活着。”
李玉老泪纵横,“太子殿下还活着,只是伤情不曾治疗,已经引发高热。皇上震怒,不许太医院去,甚至连东宫炭火都停了。太子身边宫女太监已去大半,只留一名懵懂不知事的小太监伺候……”
既是已经开了口,李玉索性都说了:“眼下,东宫禁入,侍卫林立,皇上依然余怒未消。若是今日再无太医诊治,太子怕是,怕是……”
“怕是会死,还是会什么?”
楚曦宁声音极轻,“除了死,便是残。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个,都会毁了他。这大元天下,君王可易,太子也可。父皇膝下儿子众多,若他中意谁,谁便是未来储君,一国太子。”
这话过于大逆不道,李玉不敢应。
“起吧!”
楚曦宁终是疲了,罢了手道,“回去跟父皇说,我接了圣旨。”
可接了旨,又会不会遵旨,便是两回事了。
李玉弓着腰身,带着冷汗离开。
楚曦宁在风中伫立片刻,扬声说道:“你去请督主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想到司九宴,楚曦宁眉眼都软了下来。
他不是阉人,不是太监,在她眼中……他永远都是她的诚哥哥。
鲁川从房顶落下,回头看了眼,暗中有道身影飞跃而出。
“恭喜长公主。”
鲁川咧嘴笑,“公主这身份,其实还是挺有用的。”
楚曦宁坐在梨花树下,石椅冰凉,透骨,透心。
她仿若未觉,只握着圣旨道:“无权无势的公主,凭白担了虚名,却半点都不自由。与些身无长物的鸟雀相比,我倒是更羡慕它们。”
至少,能展翅高飞,而不是连自己想要休夫,都要被迫再逼回去。
而她既已公开休夫,这谢家,她也绝不会再进。
圣旨扔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吧!”
鲁川应声,将圣旨拿走。
司九宴来得快,他进来的时候,换了一身黑鹰卫的衣装,外加黑色披风。
无标识,无腰牌,全身上下,满满的肃杀之意,生人勿近,素容冰冷。
“长公主唤本督何事?”
司九宴施礼,视线扫过她所坐之石椅,目光微顿,又挪开。
楚曦宁愣愣看他额上刚刚包扎的伤口。
是新伤。
伤口还有殷红血色溢出,越发显得他素容苍白,却又极为诡谲。
那一双眸光,平静无波,却能看透一切。
满身肃杀,又在靠近她的时候,悄然收敛,似是生怕伤了她。
“诚哥哥,你,你的伤……”
楚曦宁豁然起身,快步过去,伸手去碰触他,司九宴转首避开,“公主,这与礼不合。”
他的生疏,他的刻意冷漠,又让她难过得想哭,“诚哥哥,你疼吗?是不是,父皇打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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