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相视一眼,同时低下头,长鱼静明显心虚,也不敢看他,把脑袋扭向了一侧。
司九宴心往下沉。
他深呼吸,然后让自己心绪平稳,看一眼外面的天气,已经天亮,雪已经停了,但天气似乎更冷了。
之前大火烧过的房屋还没有重建起来,这个偏僻的小院没有地龙。
只有地上两只火盆,燃着木炭。
木炭不是无烟的银霜炭,里面有青烟腾起,窗户开着一条缝,不至于中烟毒。
司九宴身体娇弱,脸色病态的白,他散着发,坐在檀木床前,像个孱弱的病美人儿,好看,但也易碎。
可此刻,没人敢直视这位病美人儿,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沉戾得可怕。
“萧一,你来说。”
既然无人开口,司九宴直接点名,萧一愕然,心想着果然这名字取得不太好,叫什么一啊,他该叫二,就轮不到他了。
“扑通”一声跪地,低头,又压着心中悲痛,声音暗哑的说:“青依,她,她出任务去了。”
“对,出任务了。那丫头向来要强,她……”
长鱼静连忙接话,可话刚接到这里,司九宴一记冰冷的眼神看过来,“接着编。本督眼不瞎。萧一背上的血迹还在,伤不是他的,是谁的,青依?”
啊这!
这还怎么编?
眼睛这么毒,真是编不出来。
长鱼静默了,退。
“督主,您身子刚好,要不还是先休息休息……”
这是褚白,褚白话到这里,也在司九宴一记冷冷的目光中,退了。
接下来,鲁川,谭焘,干脆只字不提,两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头低着,一副任打任罚的样。
司九宴不说话了。
他沉默的视线扫过几人:“青依出事了,萧一背上的血,是她的。她人呢?是死,还是活?”
无人知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着。
他是大元督主,双手染血,杀人如麻。
可,他也是有心,有感情的。
他身边最得力的手下,就他们几个,他们已经不仅仅只是他的属下,甚至已经是他的亲人了。
别看他上次罚了青依,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
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公开罚了她,但私下给她请太医,也为她找药……他把她当亲妹妹看。
“哎呀,你就别再问了,再问,他们也不敢说。那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长鱼静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她死了。为了给你找千年人参,她闯了皇宫,被人发现,死在了长公主手中。”
司九宴有预料。
如果青依还活着,甚至是受了重伤,他们几个都不是这样一副绝望的模样。
明知凶手是谁,但不能报仇,这是最大的绝望。
但,司九宴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会是长公主,楚曦宁。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半眯了眉眼看向长鱼静:“你再说一次,死在了谁手中?”
长鱼静:“说就说,死在了长公主,楚曦宁手中!她身边有一个高手,名叫程策,程策箭术出众,箭头又是特制,他的箭射入人体,箭头炸开,能把人胸膛炸烂。青依,就死在这支箭下!”
虽然没见现场,但长鱼静在通过萧一跟谭焘的描述后,也得出了正确的分析:“她甚至不愿连累你,把自己的脸都划烂了。她是个好姑娘,死得壮烈,可惜,我们没有办法抢回她的尸体。她被程策带走,带进宫去了。”
咔嚓!
上好的檀木床裂了一道缝,跪地的几人,迅速抬头去看,司九宴原本苍白的脸色,眨眼间变得血色鼓涨,极是骇人。
又在长鱼静的一声惊呼中,几人眼睁睁看着,他头上发丝,在转眼之间,寸寸雪白,再无一丝黑色。
几人:!!
心中闪过绝望,又慌得不行,齐刷刷转头去看长鱼静:“国师,救人啊!”
救救救,怎么救?
这他娘的,这他娘的……长鱼静手忙脚乱的掏兜,兜里干干净净,啥也没有了。
长鱼静急了:“李诚欢!你不能出事,你要出了事,你连我娘都对不住!我娘她是你的亲姨母,你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可还有她啊,你给我撑住!”
几人:!!
什么?
毒医谷的长鱼夫人,是他们家督主的亲姨母?
这等秘辛,他们怎么从来不知?
瞬间惊骇,但又很快想明白: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反而是拖累。
秘密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司九宴撑住了。
他双手撑着檀木床上,额上青是筋,寸寸爆起,唇角一缕血丝流下,他问萧一:“青依,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留了。”
萧一哽咽说道,“她说,不让我告诉您,她的死讯,说她出任务了。她还说,长公主已经变了,长公主不可信,请督主一定要远离她……”
凤栖宫,楚曦宁一身素衣,还在跪着。
落地的双膝已然跪到麻木,没有半点痛觉,但父皇没让她起身,她就得跪下去,反省!
可,她不知道要反省什么。
她有什么可反省的?
“皇姐,您都跪了一晚上了,您还是起来吧。父皇那里,我去说。”
太子坐着软轿过来,瘸着腿下地,向她走过来。
楚曦宁摇头:“不了。父皇的脾气,我若是跪不到他满意,他会生气的。”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非要去在乎他的感受吗?皇姐,是父皇先弃了我们。先弃了母后,再弃了我,现在,又是你……皇姐,父皇根本没想让我们活下去。”
太子楚铮扶她,楚曦宁还想挣扎,但程策也上了手,楚曦宁拗不过,只觉得两腿似是已经废了,她甚至都站不起来。
慌得太子连忙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太医,还有赶紧备热水!”
凤栖宫乱了起来。
太医来了,热水备上了,外头宫人突然长长的一声禀:“司督主到!”
楚曦宁目光顿下,还没等她开口,司九宴大步而至。
目光扫过她几乎是冻僵的腿,再看一眼热气腾腾的浴桶,他冷笑一声,长袖挥出,卷出起那桶热水砸出。
宫人吓得尖叫,跪地,颤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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