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五岁的玫瑰(1 / 1)

既然是市场,自然有中介。

顾乡甫一踏入中保市场地界,他现在穿着打扮勉强算是上了档次,所以马上就有一群中介围了上来,而且全都是一上来就自吹自擂,表示自己对市场里所有行情一清二楚,同时收费低廉,大部分给出的价码都是按照最终成交额来抽成,只有两三个提出,无论最后成不成都要给点辛苦费。

顾乡根本不搭理这些,而是径直朝远处观望的几名中介走去,然后停在看着最顺眼的一个中年人面前,直接询问道:“姓名,价格?”

那人微微一怔,然后立即答道:“槐头,无论成不成,五个星火币,成交的话,抽成十五个点。”

平心而论,这个价格有些高。

顾乡直接扔给槐头一张星钞,示意对方跟上自己的脚步,槐头立马起身跟上,恭敬道:“先生,您需要什么样的货?”

“女孩,流入市场应该不足半月,五到七岁间的都可以,本地口音……”

顾乡一边回忆着委托人所丢失孩子的情况,一边讲述,想到那对小夫妻曾经在西北那边住过,口音里有些西北味道,于是补充道:“也可能带点西北地区口音,应该不会很明显,身高一米一左右,眼睛比较大,以前性格很活泼,现在,额,可能未必那样了,能找到么?”

槐头记性不错,在顾乡说完后,他又原样复述了一遍,顾乡边听边点头。

“您不是来买货,而是来找人?”槐头问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顾乡不在意地答道:“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要买回来,不会惹麻烦的,还有,符合这样情况的孩子,你估计市场里有多少,包括近半个月卖出去的。”

槐头想了想,低声道:“幸好是女孩,应该不会很多,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天未必有一个,就算是半个月,应该也不超过十个。”

不会很多?

顾乡有些诧异,似乎是看懂了雇主眼中疑惑,槐头解释道:“很多女婴一生下来就会被抛弃,或者杀死,愿意买幼女的本来就不多,所以货自然就少了,何况是五六岁的,很容易砸手里,女孩的话,喏,那样的才比较值钱。”

顺着槐头手指的方向,顾乡漫不经心看过去,然后只觉眼中一灼,迅速闭上眼睛,身体也微微转了过来。

不过他眼力很好,所以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位少女,正赤裸着身体坐在地毯上,脖子上挂着标语“十五岁的玫瑰,价值八百星火币或一千星钞”。

少女始终低着头,她身体纤细,透过身上污迹,仍可看出皮肤白皙,她一只手虚掩在身前,手臂上还有斑斑鞭痕,另一只手无力地撑在地毯上,作为身体依仗,好按照主人的要求,保持着展示商品的姿势。

虽然只是一眼,顾乡还是看清了少女那只撑在地毯上的手,这不是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手,上面布满了老茧与褶皱,因为长时间的劳作而粗短肿胀,指甲粗粝黢黑。

想到自己中午时候还在上城区与祁映川坐在干净整洁的包间里,自己还矫情地感叹那里与末世前一般无二,现在却在这里被打脸了。

顾乡本来是抱着很平和的心态来完成这件委托的,但眼前所见却极大刺激了他的心情,到这会,他才终于理解了那对委托人眼神中藏不住的担忧,以及孩子母亲那无法停止的低泣。

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沦落到这一步吧!

如那“十五岁的玫瑰”一般的,还有不少,顾乡不愿意用“货物”来称呼她们,以及他们,所以在槐头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甚至对槐头怒目而视,惹得对方一阵不安。

槐头是这个市场的一份子,但很显然,没理由迁怒于他,即便他站着,她坐着,但本质上,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乡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眼睛看向地面,询问道:“为什么有的……姑娘,胸前牌子上写了处女,有的没写?”

槐头露出一个暧昧笑容,笑道:“这是卖点,肯定要写出来的,如果没有,那自然就是不符合条件了。”

顾乡干脆闭上眼睛,直接开出条件:“我不进去,你去,把半个月来符合条件的女孩,去向都摸清楚,如果还……在,在售的,”

顾乡定定看向槐头,“这样的女孩子,一个要付多少钱?”

槐头想了想,冲顾乡竖起了一根中指。

……

???

很快,顾乡想到对方可能是在报价,于是试探着问了出来,

“一千?”

对方摇了摇头,

“一百?”

槐头在摇头的同时,也露出疑惑之色,于是他看向自己伸出去的手,/

然后只见他一拍脑门,

“哎呀,又忘了,我食指被人前几天被人切掉了!”

“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没习惯,是两百,虽然我的酬金是和最后成交价挂钩的,但我还是要提醒您,是一个最高两百。”

顾乡:……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实行情?”

对于这个问题,槐头则笑了起来,“先生,首先是信誉度的问题,虽然我们这行当被人所不齿,但在商言商,只要是做买卖,就不能真离了信誉度,否则我槐头凭什么收费比那帮杂碎货色高;其次,我有经验,先生您还会来的,我希望您下次来还找我,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是这样么?

顾乡无心去分辨对方话语中有几分真假,但至少槐头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而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槐头还真没吹牛,他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他迅速把那些不可能做五六岁女童生意的卖家全部排出,然后带着顾乡,按照可能性大小依次拜访剩余十来位卖家。

大部分卖家都表示,这半个月来没有经手过顾乡描述的小女孩,只有两家,其中一家已经出售了,槐头问到了去处,而另外一家手里的小女孩,则仍在售,所以顾乡让槐头将那女孩带出来看看。

此前,每次顾乡都是让槐头去和那些人谈,他自己不愿意进去,他并不适合做这种事,一方面,自从实力大涨后,他又越来越没有和别人心平气和谈判的耐心了,尤其是做这种勾当的人;另一方面,则是他不想看见里面那些待售的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打烂这个市场,解救他们?

这样一个市场,背后肯定是有人的,但以顾乡的能力,如果不考虑事后的报复,那还是有几率能做到的。

但然后呢?

即便事主不追究,顾乡要拿这些人怎么办,这种畸形的、应当被唾弃的交易,已经成为了当前社会秩序的一部分,打烂它,就如同与整个现有秩序作对,顾乡没有这样的信心,他做不到让这些人回到正常生活。

一个人有良知的人,如果未曾直视过命运的残酷,或许还能心安理得,可如果已经无法再装聋作哑了呢?还能心安理得地将一切都当做命运恩赐的不均么?

所以,至少在今天,在这里,

刚刚才因为愿望屋,因为祁映川,因为“大赢家”等等而志得意满的顾乡,终于直面了自己的软弱,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要做的还很多。

顾乡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而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槐头已经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带到了他的面前。

“啾啾?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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