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英对张老夫人有些印象，衣着朴素，很有礼貌，且慈爱的一个人。

“怎么会？”她觉得很突然。

“哎，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个结果。”孙妈妈叹气道，“听说是去送绣品的路上死的，张大人都当官了，他母亲怎么还做这些？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所以啊，您还是别出城去了，城外有小厮在就行了。”

陆楚英不喜欢张淮之，但对张老夫人的印象还不错，唏嘘后，让玉珠去张家送份纸钱，到底有过两面之缘。

不过，城外她更要去了。

从出生起，陆楚英就不是个怕事的，外边乱，说明更需要有人镇安。顾家如何，她早就不在乎。

次日一早，陆楚英换了衣裳，为了方便干活，用带子把头发束了起来。

刚到粥棚，她发现今日没什么流民，有些奇怪。

玉珠去打听了回来，“说是昨儿城里出了张大人家里的事，护城军的人，把流民都赶到二十里之外的地方了。这也太过分了，那些百姓本就流离失所，离京都近一点，还有大户人家施粥，现在被赶走，不就等着饿死？”

边上有小厮接着道，“听说还要继续赶呢，不过朝廷也不会看着他们去死的，已经有人上折子，让朝廷把青壮年收编。”

“那老弱病残呢，他们就等死吗？”玉珠愤愤道。

玉珠是孤儿，一场战乱，村子被西凉人抢了，男人死绝了，女人被欺凌后，再和小孩一起被卖去当奴隶。

她那会才五岁，被关在木头车里，和十几个小孩挤在一起。

其他人都在哭，就她扯着嗓子骂。

那些西凉人听不懂她说什么，有个人逗她，刚伸过手来，就被玉珠咬住手指。

五岁的小孩，死死咬住对方的手指，直到对方狠狠打了一拳过来，她才晕死过去。

她咬断西凉人手指，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快要死的时候，才听到有马蹄声传来。

是西洲来的救兵，他们灭了西凉土匪，给他们吃的喝的，让他们回到村子。

但是玉珠没了家人，同样的一些小孩，都被陆将军带了回去。身体还全乎的男孩，被送去军营锻炼，女孩则是给想要孩子的军士家养。

玉珠是因为太凶了，没人想养她当女儿。

她被留在将军府，那么小的年纪，干活不行，人又倔，天天嚷嚷着要西凉人死。

府里的妈妈们说她小小年纪脾气爆，一言不合就要去打打杀杀，但她怎么能不恨？

后来府里的小孩都怕她，不想和她一块吃饭，她就自己端着饭，能吃多少是多少。

直到有一日姑娘找到她，“你就是玉珠吧，我听人说了，你家里人都被西凉土匪杀了。你想学本事不？”

“想！”玉珠当即放下碗，大声道。

“那你以后跟着我，我们一起学。等我们学了本事，我就带你上战场去！”/

从那时起，玉珠就跟着姑娘练武读书。

她读书没什么天分，但还是硬着头皮认了很多字，姑娘说了，诗书不懂就算了，但兵书总要看得懂。

再之后，她跟着姑娘常常出府，从没和姑娘分开过。

玉珠也曾落魄过，想到那些流民的遭遇，心中愤慨。

她问完之后，方才说话的小厮答不出来了，因为很可能就是这样。

“走。”陆楚英朝马走去。

玉珠紧随其后，两个人去了二十里地之外，看到有士兵在强行征兵。

空地上，青壮年男人们被分了出来，好些妇人跪在地上恳求，让官爷别带走他们的夫君与孩子。

“求大老爷开恩，我们全家就四口人，若是官人被带走，就剩下我一个孤儿寡母，如何能护着两个孩子啊？”

“我家也是啊，老妇我一共四个儿子，死了两个，走散一个，现在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他要是去战场，让我一个人怎么活？”

……

家没有家，人也要没了。

可官兵们并不管她们的哭求，有追上去的妇人，反而会被打。

“你们干什么？”玉珠没忍住，吼了一句。

那些官兵看了过来，见玉珠是个女的，凶道，“你谁啊，你个丫头片子，别妨碍老子办事。”

“谁丫头片子，你他娘的才是丫头……姑娘，您拉奴婢干嘛？”

“你别说话，让我来。”陆楚英往前走去，“不知几位在这里征兵拿人，可有指令？”

“怎么没有，我们家大人上了折子，这是在替皇上分忧。好好的男儿郎，不就该为国效力！”

“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陆楚英问。

“这个另有安排，过段日子就知道了。再说了，城外那么多大户人家施粥，饿不死他们。”官兵不耐烦地说完，转身吼道，“都哭什么哭，你们是去替皇上镇守国土，谁再哭，老子第一个打断……卧槽……谁……”

这人话还没说完，陆楚英直接踹了一脚过去，一剑砍断绳索，示意那些流民快跑。

“都别动！”陆楚英用剑指着领头的人，“你们口口声声说这是皇上的旨意，带我去见见你家大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奸臣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你个泼妇，你别乱来，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大人可是当朝皇后的侄儿，你要是快点认错，待会还能少受一点折磨。”

“废话少说，速度带路。”听到是谢家的人，陆楚英心中有数了。

看到谢庞飞翘着二郎腿，怀里还搂着一位花楼姑娘，陆楚英还没开口，就有官兵狗腿地跑过去添油加醋描述。

“大人，这娘们凶得很，小的都说了您是谢家的人，她还是把那些人放走了。”这人一边说，一边指着陆楚英。不过看到陆楚英走了过来，吓得躲到主子后面。

谢庞飞呵了一声，眯眼瞧着陆楚英，“哟，这不是陆家那位姑奶奶么。你不在顾家当你的贤妻良母，跑我这里多管闲事，你想干嘛呢？”

谢庞飞认出了陆楚英，他起身的时候，边上的官兵把陆楚英围在圈里，“你知不知道，老子是按旨意办事，你坏了老子的差事，还威胁老子的人，真不把我们谢家放在眼里啊。”

说着，谢庞飞给手下们使了眼色，那群官兵一拥而上。

但他们跟着谢庞飞久了，没几个有真本事，不一会儿，就被陆楚英和玉珠两个打得起不来。

只剩下谢庞飞一个，他腿抖着问，“陆……陆楚英，你想干嘛，我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让我姑母……”

陆楚英才不和谢庞飞废话，一拳打在谢庞飞的眼睛上，和玉珠一起狂揍谢庞飞。

直到谢庞飞鼻青脸肿，喘着气喊饶命，陆楚英才拖着谢庞飞的腰带，把谢庞飞丢上马背。

“玉珠，你先去庄子里躲着，没见到我就别出来。我带这个小畜生进宫去，就算被罚，我也认了！”陆楚英翻身上马，带着谢庞飞，穿过京都繁华的街道，让人瞧了一路，再往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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