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手中剑气陡然暴涨,横向蔓延十余丈,粗壮得如同碗口一般,剑气拖曳着长长的尾巴,气势汹汹,让人胆寒。
宋念卿心头猛地一震,原本右手单握一剑,此刻立刻又添一剑入手,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洛阳来到近前,松开剑柄,将长剑和狂暴的剑气一并朝着宋念卿狠狠砸去。那剑与剑气交织在一起,仿佛画师以大写意的手法泼墨挥洒,气势磅礴,让人目不暇接,这汹涌的剑气之强盛,竟然在半途就将宋念卿尚未近身的第二剑碾得粉碎,化作齑粉消散于空中。
宋念卿见状,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脚下生力,向前猛进,他的脚底离地不过几寸,却碎碎前行一丈有余。停下身形后,双脚脚尖猛地一拧,那双崭新的青素布鞋在地面上急速滑过,带起一阵尘土飞扬,紧接着,他左手一剑背于身后,右手先是将剑抱于胸前,而后朝下一点,剑尖随即由向下变为向上撩起,这一撩剑,精准地抵住了那团扑面而来的剑气底部。
宋念卿手中长剑受力弯曲,他却毫不退缩,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将弯曲的剑身强行转为崩剑式,剑尖高度不过头顶。
只见他轻喝一声,浑身肌肉紧绷,竟是凭借着这股雄浑的力道,将这团凝聚成形的剑罡硬生生地越过头顶往后挑落。
那剑罡轰然落地,在街道上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碎石飞溅,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冲击力震荡得嗡嗡作响,而剑池宗主的那柄剑并未伸直,始终保持着略微弯曲的崩剑姿态,随后,他松手弃剑,不等长剑下坠,左手剑剑尖闪电般撞在悬停空中的长剑中段,只听 “铿锵” 一声巨响,如同寺庙里骤然响起的晨钟,声音悠扬洪亮,震得人耳鼓生疼。
洛阳却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轻轻伸出手臂,随意一挥,便将那剑剑相敲激射而来的一缕剑气拦了下来。
宋念卿见势不妙,迅速变直撞为横敲,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如同暮鼓敲响,声音沉闷至极。
这朝来撞钟夜去击鼓的两手剑,乃是宋念卿二十年前悄然踏足江湖,游历四方时,借宿在一座无名古寺,偶然听闻晨钟暮鼓之声而悟得的精妙剑招,此刻,他施展起来得心应手威力惊人。
宋念卿就这般重复着这看似枯燥乏味的撞敲动作,一刻不停,瞬间就是一百零八下。
洛阳始终径直前行,步伐坚定,到后来,她甚至连抬手阻拦都显得吝啬起来。
在她身前,不断传来砰砰然的炸裂声,所过之处,地面被钟鼓剑鸣毁坏得满目疮痍,一片狼藉,这剑招原本寓意发鼓听声,当速归,不得犯禁,然而此刻,洛阳却全然不惧,仿佛这凌厉的剑招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儿科。
洛阳既然能够两次孤身杀穿北莽,这小小的嘈杂钟鼓剑气声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宋念卿双剑在这猛烈的敲撞之下,终于承受不住那千钧之力,双双折断,“哐当” 落地,他却没有转身从马背上取剑,而是迅速掐起剑诀,他的手印剑诀奇特,似佛似道神秘莫测,随着剑诀掐动,三柄长剑依次从马背那边呼啸着跃起,如同长虹贯日一般,落在洛阳头顶上方,气势逼人。
宋念卿须发皆张,青衫大袖在风中剧烈飘荡,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由于用力过猛,他的双脚竟陷入地面一尺之深,可见这一剑式他使出了全力。
洛阳却依旧目中无人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只见她双手背于身后,猛然一脚踩下,只听 “咔嚓” 一声,脚下的青石板瞬间被踏碎,碎石激扬而起。
宋念卿双手猛地往下一按,三柄长度仅剩原本一半的利剑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同时朝着洛阳刺去,速度极快,剑风呼啸。
洛阳却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拂过,便将这强弩之末的三柄飞剑都握在了手心,她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前缓行,神色从容淡定。
不同于被她当场捏碎剑胎的第一剑,这三剑在她手心非但没有断绝生气,反而剑气犹如雨后春笋,茁壮成长,蓬勃而起。
洛阳缓行之时,低头望去,即便察觉到手心处这奇异的 “蛇吞象” 景象,她也没有任何应对之举,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三剑剑气在她手掌中生根发芽,肆意蔓延。宋念卿眯起眼睛,神色凝重,抬手打了个响指。
那匹老马似乎早已谙熟主人的习性,轻踩马蹄,缓缓来到年迈老人身边。
宋念卿伸手取下十四剑中唯一一柄挂有剑穗的长剑,此剑剑身清亮如明镜,故而被命名为照胆。
想当年,宋念卿初入江湖,不过是剑林新秀,便扛着十二剑勇登武帝城挑战天下第一人王仙芝。
那时的他,虽未成功,但那份豪情与勇气,至今仍在江湖中流传。
这照胆一剑,是宋念卿闭关之后亲自铸造的第一柄剑。
在剑道之中,每一名剑士都堪称铸剑师,都要亲手在剑炉中铸剑作为自己的佩剑。
虽说剑池之中堆积着千万柄剑,但那些剑大多是用作缅怀先辈、追思前人的。
自宋念卿开始,剑池便立下规矩,不许宗门任何后辈崇古贬今,鼓励创新。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众多剑道访客不约而同发出 “剑池如今无古剑” 的感慨。
此刻,宋念卿照胆在手,顿感豪气横生,剑心愈发清澈明亮。
他望着那步步逼近的白衣女子,心中压力如山。
那女子步步不停,走得越是闲庭信步,越给宋念卿的心境造成极大的侵扰。
宋念卿此时不取其他剑,独独取下照胆,何尝不是对那女子无声的重视与忌惮。
宋念卿手持照胆,开始蓄势。
他望向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心中思绪万千。
先前当空挂虹的三剑,分别命名为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剑是他专门针对指玄甚至是天象境高手所创,可以强行汲取气机,遇强则强,愈挫愈勇。
宋念卿每悟得一招一式,便会精心铸一剑,这些年铸剑养剑,勤耕不辍,十四把剑,每一柄剑都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辅以独创剑招,皆是当之无愧的新鲜出炉的 “新剑”,真正可谓是前无古人,若是同境敌手掉以轻心,必然会吃大亏。
宋念卿原本希望此生能够养足二十剑,再将自己的最后一战留给邓太阿或是王仙芝,那必将是一场剑道巅峰的对决,让世人瞩目。只是如今皇命难违,他只得破关而出,青衫携剑,再度踏入这纷扰的江湖。
起初,他并不觉得那北凉世子徐凤年担当得起他的十四剑,认为有五六剑或许就能够大局已定,拿下对手。
然而,就在此刻,宋念卿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你又何妨?”白衣女子洛阳冷笑一声,那笑声仿佛穿透了空气,直抵人心。
紧接着,她周身气机如洪水决堤般倒灌进三剑之中,手掌间瞬间涌起粗如手臂的紫黄白三色剑气,疯狂萦绕,气势骇人。
三剑原本酣畅的长鸣顿时变成了凄厉的哀鸣,就如同饥寒饱食,本是快事一桩,可一旦活活撑死,便是乐极生悲了。
在这强大的气机冲击之下,三条惊世骇俗的紊乱剑气顿时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宋念卿惊叹道:“好一个陆地神仙境。”
那声音中既有对洛阳实力的震惊与赞叹,又有一丝对自己之前判断失误的懊恼,同时还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无奈。
潜心修行数十载,为了剑道终极,为了武道巅峰,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走出剑池才发现,随便见到的一个年轻人,便能甩自己好几十条街。
原来,人与人之间,真有参差!
............
此时,两人相距仅剩七八丈,剑池宗主宋念卿不怒反笑,他缓缓闭上眼睛,并拢双指,在横放胸前的照胆剑上轻轻抹过,口中喃喃自语道:“老兄弟,走在你前头的七剑死得不算冤枉啊。”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往昔岁月的怀念,以及对自己剑道之路的感慨。
洛阳轻轻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东越剑池数百年底蕴,就这点道行?”
同样的,洛阳语气中的不屑与轻蔑溢于言表,仿佛在她眼中,剑池的传承与威名也不过如此。
宋念卿没有睁眼,洒然笑道:“且看老朽提灯照胆看江山。”
说罢,青衫老人宋念卿递剑而出,接下来的一幕,若是落在门外汉眼中,或许只会认为滑稽可笑。
只见他身形晃动,如同一个才开始练剑的稚童,脚步踉跄,似乎连手中的重剑都拎不太起来,勉强提着剑在街道上乱走,步伐混乱不堪,剑势扭曲奇异。
然而,身形与剑招虽乱,速度却极快,七八丈的路程在他脚下眨眼便缩小到短短两剑的距离。
世人练剑,前辈名师都会苦口婆心地叮嘱切不可被剑驾驭,否则那样的剑术终究难成大气候。
但已堪称剑道屈指可数大宗师的宋念卿却反其道行之,人随剑走,没有气冲斗牛的恢弘剑罡,也没有浩然正大的剑意,就这样歪歪斜斜地来到了洛阳身前。
洛阳见状,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手,迅速拍出,掌风呼啸,直奔宋念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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