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澄澜突然抓紧了松滑的手腕。是他的手太滑了吗?不对,那个孩子还好好地在他怀里。
他突然惊恐地看向花念,哪怕是第一次知道花念也算鬼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苦涩卡在喉咙,他差点都要发不出声:“你!握一下我的手会死吗!”
对方怔怔地抬头像是突然被挨骂有点糊涂,但韩澄澜知道花念心里是清醒的,因为就在花念抬头看到自己恐惧的表情和月长熙最后一双快要破碎的羽翼时——
花念在笑。
“噢……”他细微的声音被权柄震荡时产生的风吹散,应该没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了,“下次……一定……”
手腕像入了水的花瓣一般顺着呼啸地风滑脱,一瞬间风中的压力挤压了他的耳膜。
“花念!!”
好像有谁在生气地喊他的名字,是谁来着……海棠姑姑吗?她惯是会生气的但却从来没骂过自己。是姐姐吗?才不是呢,姐姐从来不会怪他。是叶子吗……不是的,叶子是不会……
“念?”好像有阵清晰的呼唤透过风声传入耳畔。
花念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坐在忘川河边,叶哲也坐在他身边递给了他惯用的手枪。他举起来对着阳光反复观赏,手枪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好干净啊!原来忘川河水也能把它擦得这么漂亮!”
“是念喜欢的武器,我当然会保养好。”叶哲和他并肩坐着,挤得花念有点转不过身。
他一边往旁边挪了挪,一边敲了下叶哲的小脑瓜:“笨蛋,你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叶哲好像在笑,但花念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毕竟是好不容易从燕安带回来的,念随身带着它吧。”
他抬头眯起眼睛,却怎么也无法聚焦叶哲。
“若是有一天念一个人手无寸铁——”
眼睛好痛、身体好轻——
“——你会想起它的。”
天空、好遥远……
“砰!”
花念还记得第一次练枪的时候,他就准确地击中了树上的飞鸟。
“呃!该死!”此刻,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咒骂他。
“砰砰!”
第二千次练枪的时候,他就能闭着眼睛跟随自己的感受击中树杈上的某片落叶。
“噗呲!”好像有什么东西带着剧烈的痛感没入他的胸口,但那些都不重要。
早在站上无梦城的城墙那天花念就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而在那颗句号之前,他的子弹会准确地击中仇人的心脏和脑袋。
这才是属于他花念的最完美的「终末」。
但是……
“你们不能像我这样啊……”
无尽的坠落里,他又找回了微笑的力气。即使背对着天空他似乎也能看见月长熙带着韩澄澜飞入光柱的场景,噢当然,还有那个被吓傻了的孩子。
大地还在崩落,碎石还在垮塌,天空越来越远,深渊无穷无尽——那便吞没我等吧。
只要时空不断前进,命运的织线总会有纠缠的那一天。
他闭上双眼,和逐渐消散的星光一起将文明最后的沉寂交还启明之地。
“……祝我们重逢。”
“那他们最后重逢了吗?”少年的记性总是短暂,他端着小板凳坐在先生的轮椅旁边,歪头询问还能记得的剧情。
“不知道……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男人的声音很轻,毕竟这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你该去睡觉了。”
“可你以前说我脑袋被石头砸过,睡觉时间不能早于22希里时。”
少年满怀不解,他总觉得故事还没有结尾。
那两个飞来的异客去哪了?那两个搀扶着钻入光柱的人去哪了?还有他们的神明去哪了?
他好像听完了全部,却又好像才站在起点回望过去。
“一听就是骗你的,要不是脑袋被砸了会信这些?”
“啊?先生你太过分了!我不想睡觉嘛!”
“听话,”男人摇着轮椅离开,顺手拿起了通讯拨通了某个号码给少年看,“不睡觉的话,月姨可不会给你好脸色。”
少年悻悻地起身钻进温暖的被窝,等到男人快离开时他才大胆地喊住了对方。
“先生!”
“还不困么?”
“我真的被砸过脑袋吗?”
男人被这个问题纠缠的烦了,随手指了指少年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
他没有再理会少年的追问,而是摇着轮椅缓慢地移动到宽敞的院子里。
他总喜欢仰望寂静的夜空,好似多年前他也曾如此等待着什么遥遥无期的人和物。
“今宵剩把银釭照……”
“……我等得了。”
----无梦眠 正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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