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胡山山脊。
白色的身影闪电般奔驰而过,它四爪几乎悬空,跑得极快、极稳。
庞娟伏在白狐皮毛蓬松,触感温热的背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只觉比她自小躺过的任何一张床都更舒适,一时昏然欲睡。
她已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看看身侧还在昏迷的妖兽,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唯有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快要脱险,只要能挺过这一劫,总能找到令他恢复的办法。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她将脸埋入温暖的白色毛毛中,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逸散。
她真的很累,躺在这里,就仿佛回到胎儿时期,细密蓬松的皮毛包裹住她,是一种全身浸入热水的感觉,舒服至极。她忍不住喟叹一声,慢慢阖上双眼。
白狐的脚步却突然放慢下来。
“怎么了?”庞娟感觉到了,强打精神坐起身,观察周围。
他们还没有出尸胡山,往前路看去,林木杂生,视野稍有遮蔽,但道路还算宽敞。
白十九没有马上回答,头上两只大耳一动,又一动。
他抽了抽鼻子,嗅嗅。
有臭味。
尸体的臭味。
在这样大的一座山里,每天,每时,每一瞬间,都会有生命死去,有新生命诞生,闻到尸体的腐臭味不足为奇,也许只是有些动物死在前面而已。
但心头忽滋生一种不安的感觉,白狐下意识刨动脚爪,锋锐的指甲在山石地上留下几道深刻刨痕。
他觉得,前面似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没证据,只是一种出于妖兽本能的直觉。
白十九停在这里,开始盘算:是冲过去,还是绕路?
冲过去,他自己是不怕的,可是,他还有责任在身上。阿螭答应会帮庞小姐,兄弟的事情,就是他白十九的事情。
绕路的话……沿着现下这条路走,两日就可出山,而一想到改钻山林,白十九就有点烦躁,时间不知要耽搁多少。
庞娟敏感的察觉到他异常躁动,她虽没有看出前路有何不妥,但还是道:“白公子,如果有不便之处,咱们就绕点路吧。”
狐狸挠得脚下石子咯啦作响,他知道,宋晏的情况很不稳定,早一刻得到救治,就多一点恢复的可能。
想了想,白十九对庞娟实话实说:“我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但不能确定是否危险。”
庞娟身体不自觉抖了起来。连日来的逃亡经历,已经把从小没吃过大苦的她折磨得够呛,揪着狐狸毛皮的手指不由收紧:“那,那怎么办?”
白狐伸出薄薄的粉色舌头,在鼻端一舐,低声道:“我想冲过去,试试看。”
那危险的气息虽然存在,但并不是很明显。
他是这样想的:如果里面那东西不是冲他们来的,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是,那么……难道不走这条路,对方就会放过他们吗?
万一,这种危险的气息只是个障眼法呢?实际上,对手也可能在别的路径上布好了陷阱,引诱他们过去。
既然有这么多种可能,自己这脑子,想到天黑也想不出结果,那直接冲就完了!
白十九骨子里还是个好战好斗的,虽然有时会犯熊,但轻易也没服过谁。
他现在等着庞娟的回答。
庞娟克制住抖动,沉默片刻,道:“好。”
白狐龇了龇牙:“庞小姐,抓紧了!”
嗖的一下,白色巨兽窜入前方林道。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庞娟只觉得周遭气温骤降,忍不住又往狐毛里缩了缩。
奔出了百十丈远,陡地,白十九急刹住脚,速度太快,致使爪尖推起碎石无数。
它仰起头,焦黄的双眼中,瞳孔凝成一条黑色的线,紧紧盯住左前方一根树杈。
那里站着一个人,白衣,着银色面具,脚下踩的树枝,不过一指多粗,却有足踏泰山之感。
那人也在看他,慢慢竟在树枝上蹲下,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嗨,小狗,你好吗?”
面具后,小白声音懒懒的,有点百无聊赖。
他本来以为,能截住万俟云螭——没想到,蟒妖竟没有亲自护送庞娟。
他本来是相中了那条璀璨如宝石的蟒皮。
四足妖兽的皮子,他已经收集很多,看得厌烦了。不过,眼前这个,却有些不同——当真浑身上下,一根杂毛儿也没有,与其说是白色,不如说是银狐,成色比他手里最好的一张,还好得多。
说起那张皮,巧得很,也属于一只狐妖。
火红的毛色,像晚霞一样灿烂,色调还会随光线明暗而变化,鲜活得就像还长在身上似的。
小白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只红狐狸很难杀,命很有些韧劲儿,所以那一次,他兴头上来,玩了点儿新花样——他给狐妖安上了一对翅膀。
狐狸当然长不出翅膀,狐妖也不成。
他只是破开狐妖背部,然后,从伤口处将它的肺掏了出来,这样,它看起来就像是长了一双翅膀!
想起开心的回忆,他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而后又陷入思考——
要怎样做,从哪里下手,才能完好无损的扒下这张皮呢?
“你叫白十九,对不对?”他一边琢磨着,轻盈的从树上跃下,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喜欢你的名字,我会给你留下一张完整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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