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娟眼盯着床帏,摇了摇头,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眼泪。
她的眼睛,早已枯干了。
“你救了我,已算践行了承诺,但我还有一个请求。”
……
万俟云螭静静听着,皱眉。
庞娟扭过头,盯着他:“这件事,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回报你。”
万俟云螭缓缓地道:“你说的事,并无先例,可能会死,或者,求死不能。”
庞娟突然一伸手,死死抓住万俟云螭的衣袖,两只眼珠瞪着,几乎要爆出眼眶:“如果不能让他付出代价,我活着,也是身在地狱,不如现在就死——”
万俟云螭看看她枯瘦如鸟爪的一双手,道:“你若愿意说出那人的身份,我可以替你动手。”宋晏出事,他自觉也有责任。
庞娟慢慢松开手,扭过头,不再看他。
*
跟沈青禾同行的最大好处,就是旅途会舒适许多。
沈家主家那边儿,早早得了消息,在去往“失名废寺”的路上,每百五十里,都有专人接待,吃住精细,无不妥帖,连宠物狐狸,都有专门的活鸡活鸭供应。
赖晴空、武克奇和唐宋三人,对此感触最深。
他们仨来的路上,那是捕兽捞鱼,风餐露宿,还自觉不赖,毕竟没饿着。
但此刻,跟人家世家公子的生活一比,就是天上地下,勉强比乞丐好一些。
戚红药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感触,只想尽快赶到失名废寺,查清真相,好回谷中给师父复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她颇感头疼。
她一路上,都在尽量回避沈青禾的接近。
一方面,是因为心中难以摆脱对沈青禾的怀疑;另一方面,她实在是受不了一直被人盘问。
沈青禾旁一直在敲侧击的打探,她究竟是怎么跟莫七结识的。
这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她说完之后,沈青禾就话里话外的暗示,莫七此人来历不明,很不可信。
戚红药态度严肃的表示,莫七是她的朋友,她不会怀疑他。
沈青禾听了这句话,脸色不大好看,强笑一声,道:“可你之前,倒是怀疑我给你下了蛊。”
戚红药沉默了。
她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沈青禾,但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会那么相信莫七。
她想逃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沈青禾并不打算放过她。
“庞小姐的事,难道你不觉得很可疑?”
戚红药刚要离开,闻言驻足,“有什么可疑的?”
沈青禾冷笑,道:“从头到尾,都只是莫七跟你转述庞娟的话,都是他在描述发生的事,对不对?”
戚红药一愣。
沈青禾接着道:“你有听见,庞娟亲自跟你说话么?”
沈青禾自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不然,戚红药早就跟他翻脸了。
戚红药沉默片刻,道:“没有。但他没有理由骗我。”
沈青禾似给她气笑了:“你竟这样说——难道我就有理由给你下蛊么?”
这句把戚红药给问住了。
沈青禾迫近她,凝视她,一句一顿地道:“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在庞娟身边——庞娟受到重创,陷入昏迷,最可疑的人,难道不是那个莫七么?”
“红药,你只怀疑我,公平吗?你我相识了多少年,我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你与他才认识多久?”
他俯下头,在戚红药耳边道:“你和我,才是一条路上的,你怎么能为了他,而埋怨我?”
温热的气息吹过她鬓边发丝,有些难言的暧昧。
戚红药心里却生不起旖旎之感,脸色发白,心神不定,下意识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过去那么多年,一直是沈青禾主动跟她保持距离。
每一次,她鼓起勇气靠近他,都会被他不着痕迹的推开。
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一次两次后,也就不再自找无趣。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偷偷盼望,两人能更近一些,他能待自己更“不同”,可这一刻,真的如此挨近,她又突然觉得这样并不舒服。
她忍不又想,沈青禾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转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仿佛,就在来龙鳞玉藻镇之后。
当晚,戚红药忍不住敲开赖晴空的房门,吞吞吐吐,跟她聊起心里的疑惑。
赖晴空很快就听懂了,冷笑着摇头。
戚红药不明白,问:“赖姐姐,你笑什么?”
赖晴空一下一下抚着怀中的狐狸,细而浓的眉一挑,道:“我笑,有一条护食的狗。”
戚红药:?
赖晴空看着她,心下叹息,要是这丫头在感情方面,能有她战斗方面十分之一的天赋,也省得叫人如此忧心。
可她不好说得太明白,戚红药和沈青禾之间,毕竟还有个孙姑姑架着。
“药儿,你说,狗为什么护食?”
戚红药挠挠头,“因为……饿?”
赖晴空嗤笑一声,道:“屁。有些狗呢,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就算它不吃,也绝不许别人来动,看来好像是很宝贝那骨头,实际上,只是不能忍受别人动它的利益。”
她轻轻拍了拍戚红药的手,道:“药儿,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狗护食,可能有千百种理由,但绝不至于,是因为爱上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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