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正阳看了看自己,确实一身汗,道:“那行贾叔,我在收拾收拾,就去冲一个”。
老贾看了看时间,也就告辞了,老贾对二哥本来并未太多关照,但是看着二哥正阳主动收拾起了卫生,又是个爱看书的人,在这砖厂之中也是属于一股清流,马上就有了好感。
二哥拿了自己的搪瓷盆,换了短裤短袖,就进了浴室,这浴室的房顶上面,放着几个大的黑色的塑料水袋,夏天的时候就是通过太阳照射来对塑料水袋里的水加热,冬天的时候,边上有一个小的锅炉,砖厂就是煤多,就通过烧小锅炉来洗澡,取暖。
说是浴室就是一间寝室简单改造,还没进门就看到楼的门口全是水,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进了门里面水汽弥漫,三五个下班的人正在冲澡,大家说着半荤不素的段子,很是热闹。对于此二哥正阳倒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在大学的寝室里,每天晚上的“卧谈会”上大家也是天南地北地聊,有时候他们也要开一些女同学的玩笑。但正阳从来只听不说,一是这种做法并不道德,二是自己比其他同学年长几岁,有些内容显得有失“大哥”身份。
谁也没有注意到端着搪瓷盆子的二哥,大家继续说道:“听说新来的副厂长是乡里李朝阳那小白脸的哥哥;这没有关系能一来就是副厂长;李朝阳那个吃软饭的命是真好,哪像咱们几个还在扛砖;别的不说这李朝阳的媳妇长的是真俊,那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那脸蛋俊的比电影里的明星都好看,哪像我们家那口子,胡子比我的都长;我给你们说,邓晓阳在乡里当主任的时候,和我……”
哎哟,谁他妈打我,只听见搪瓷盆子落地的声音。哎呀,打他……,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二胜端着自己的盆子和一个要好的同事也来洗澡,几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几人忙冲进去,想着看看热闹。
进去之后只看到一人被打倒在地,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的血随着洗澡水流了出来。二胜仔细一看才发现被打的是李正阳,忙劝起架来,这四五人已是打红了眼,根本不听劝阻,加上二胜在砖厂人缘一般,又刚刚被免了班长,人微言轻,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李二胜知道正阳要来砖厂,见拉不住也是动了手与几人推搡起来,二胜身后的人以前也是二胜班里的跟班,见二胜动了手,也是没等招呼就加入了战斗。这五六人打这二三人,属于实力碾压。二胜被打急了眼,伸手一跳就拉到了上面的钢管,用力一扯这冲凉的钢管就从连接处滑落下来。二胜一不做二不休,看着地上被打的正阳,挥着钢管就是一顿打。二胜几兄弟从小就打架,下手没有轻重,也顾不得什么拿着钢管就砸了下去。等到被大家拉开,派所的老卫带着人也已经到了。
二哥正阳第一天上班就去了医院,一同前去的还有被二胜打得较为严重的两人。老贾问了大家动手的理由,大家都是闭口不言。气得老贾是吹胡子瞪眼,对着二胜又是一脚,一边踹还一边说:“让你破坏公物,带头闹事”。
我们刚刚回到乡大院,就听到了消息,张叔和我马上赶了过去,先到了医院,看二哥正阳伤得不重,只是嘴巴出血。而另外几人被钢管所伤,稍为严重。唐院长亲自做了检查,没伤到骨头,问题倒也不大。几人已经知道了刚才动手的就是新来的副厂长,乡副书记李朝阳的二哥,自知嘴下无德也是理亏,张叔问起原因也都是闭口不言。
我问二哥,二哥也是擦了擦嘴,没有说话,但是二哥的眼神之中,已经冰冷到让我陌生。
老贾觉得是二胜带头挑的事,就让老卫将二胜先带到了派所,老卫常在有纲叔家吃饭喝酒,对二胜也是熟悉,为了照顾老贾的情绪,还是把二胜先带走了。
我和张叔又到了派所,就看到二胜和派所的几人正在一个锅里捞面条。见我们过来,老卫忙给了旁人一个眼神,二胜也是注意到了,忙放下了筷子,起了身,默默地蹲在墙角。
老卫忙把张叔我们带到了办公室,说道:“事情大概问清楚了,从李二胜的回答看,是其他几人先动的手,他们呢先动手打的李正阳,二胜过去给李正阳帮忙,就发生了斗殴,至于打架的原因,等到几人出了院,我们再把他们都叫过来调查。”
张叔背着手,看了看我,心里也是有了主意,想着这事涉及我的二哥,人也没伤到筋骨,也就想着由老贾做内部处理。张叔给老卫摸出了烟,老卫主动拿起火柴给张叔点了火。
张叔道:“老卫,我看这事不是多大个事,他们之间都是同事,你们要是介入反而把大家搞生分了,下一步反而不好相处,我看这样,就让老贾内部处理。”
老卫点了点头,说道:“我没问题,只是老贾专门交代,李二胜破坏公物,使用了钢管,他要把李二胜开了,还让我们通知有纲,严肃处理。”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这李二胜动用钢管要批评,通知有纲没有”。
通知了!
正说着,有纲叔就到了派所。到了之后忙掏出了烟,几人都是熟人也没有客气,老卫把情况一说,有纲叔说道:“我把二胜领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只是张书记啊,这老贾要把二胜的饭碗给砸了,这事你得管”。
张叔没有表态,只是看向了我。我说道:“有纲叔,放心,毕竟二胜出手的动机是为了制止斗殴,这二胜的事我去找老贾”。
张叔说道:“老卫,别吃面条了,大家今天辛苦,我请客,你叫上你的人,咱们一起去外面吃顿便饭。”
老卫笑着说道:“张书记,您平常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还跟我客气,那这样,我们请客。”
出门的时候,我满怀歉意地对有纲叔道:“都是为了我家二哥,让二胜受委屈了”。
有纲说道:“这算个啥,你们几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也是看着你们几兄弟长大的,今天要是二胜不帮忙,回家我才收拾他。朝阳,这个事不提了,我给你说,我二兄弟、你二叔那个事,我可劝了,劝不住,你要多点点他,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村里的妇女们意见大。”
我看着老卫的背影,点了点头,道:“有纲叔,我待会儿就给老卫所长说,请他以合适的方式提醒我二叔。”
我看几人坐定,就先去压了钱,心中挂念二哥,赔了一半就先告退了!
到了乡大院,晓阳已经等我多时,出发之前我给晓阳打了电话,我和晓阳到了医院,值班的医生道老贾已经把几人全部领走了。去了砖厂,也没有看到几人身影,晓阳估计着是老贾要当和事佬,领着几人吃饭去了。
我和晓阳,也就只有先回了家,路上的时候,始终没有讨论出这老哥为何与他人会动了手。晓阳道:“朝阳,你可要劝劝二哥,这怎么说也不该报到第一天就和人打架呀,这事影响很坏,要是被人从中挑事,这二哥的副厂长还干个啥,还怎么干”?
我点了点头道,说来奇怪,几个人都不说为啥动手,谁先动的手。
晓阳道:“不论谁先动的手,二哥动手就不对,太不成熟。”
第二天一早,钟毅就去了地区组织部,伟正部长泡了两杯茶,就认真看着钟毅带过来的资料。
看完之后,伟正部长把资料重新放回了信封之中,又递给了钟毅。
伟正部长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茶,轻声说道:“老钟,这个人是你的关系还是老邓的亲戚”。
钟毅笑着说道:“伟正部长何出此言”。
这个人,才三十岁,已经经历了几个岗位,现在都是外经委主任了,放眼地区,这样的干部不超过二十,现在你们还想着把这个人推成副县,老钟啊,这是要打破地区年龄的记录啊。
钟毅道,你应该看到了简历,他家里就他一个吃商品粮的,哪有什么背景。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非亲非故,又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你们为什么推荐他那?
钟毅点了点头,就把这友福从带队招商、工业园区建设、外经委招商的事情一一阐述。伟正部长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是个人才。只是钟大哥啊,我们说句实在的,你今年已经五十四了,你考虑别人,也要考虑你自己的发展,你和老邓的成绩,地区是肯定的,对你和老邓,实不相瞒,组织上都是有考虑的,而且会很快,我昨天电话里也已经和你交流,要去你们那里的,是你们曹河老家人,是你的老熟人,也是你进步的关键。钟大哥啊,你要考虑清楚,在那里你是流水的兵,但是曹河那是你的营盘。这个人你要是拒绝了,当兄弟的不说二话,对你的影响,是深远的。
钟毅静静地听着,自是懂其中的道理,对于方建勇和孙友福,如果之前让钟毅选择,钟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建勇,但是自从知道了吴香梅的电话是方建勇打给省城之后,钟毅就断定此人的不成熟与不稳重,也扛不起工业副县的重任,相比之下,孙友福确实更合适。拒绝了方建勇,也就代表着得罪了其背后的人,而这背后的人,正是自己一步步到此的关键。伟正说得对,一旦这样,自己的未来基本到此也就是画了句号。
钟毅喝着茶,静静地思索着。他在想李尚武为了保护李剑锋、他在想邓牧为为了提携孙友福,他又想他们都是那座县城的人,伟正说得对,自己是曹河人,退休之后是要回曹河的。
伟正看钟毅犹豫,道:“钟大哥,这资料你拿回去,这事我们按计划推进。你要是交上来,我们就重新研究,但我告诉你,你们的建议只是建议,不一定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钟毅喝了茶,放下了茶杯,拿起了资料,说道:“伟正、我想给我们县、给我们县的年轻人、给我们县的发展一次选择,这资料,我交了。我不是代表自己,我是代表我们县近百万的群众。”
伟正部长看着眼前的钟毅,肃然起敬,慢慢起了身,道:“钟毅同志,你们的建议,组织会慎重考虑,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钟毅点了点头,与伟正部长握了手,就告了退。
我送了晓阳,到了安平,正计划着去找老贾聊一聊二胜的事,老贾叔却急匆匆地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说道:“朝阳,你赶快去砖厂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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