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看着大家,道“老哥啊,就算是大家的,也有个先来后到前后顺序吧,我们这边路基都修了,这要是变了天一下雨,我们近万人,这几天的血汗就白流了”。
长者又道:“钟县啊,我们也念着你的好,我们也知道这样干不地道,但是你老弟就理解理解吧,都是为了下一代,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一条出路,说啥,我们也不会把压路机全部给你们的”。
这长者说完,背后的人就开始起哄,道,钟毅,你还是不是曹河子孙,你还回不回老家上坟,又有人说道,你要是不点头,我们就掘了你钟家祖、坟。
钟毅听着大家的辱骂,并不回应,而是转身看了看身后来自平安的群众。平安的群众听着对面对钟毅的谩骂,个个气得咬着牙,红着脸。
邓牧为心里暗道不好,这样下去局势根本控制不住,忙劝道:“老少爷们,都别激动,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都好商量。”
安平的群众之中也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有各村德高望重指挥带队的老人,老大道,邓县,你看对方都骂成啥样了,我们还是不是个爷们,你们当干部的不好带头,咱修个路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大不了我们冲过去。
邓叔叔激动地道,谁也不许动,咱们不能动这个手,我们让大家来修路,没日没夜地干,风吹日晒的已经遭了大罪,如果你们伤了,我们怎么向你们的爹娘,你们的老婆孩子交代?
而曹河的群众更加激动,几个年轻气盛地道,你是不是喝曹河的水,吃曹河的庄稼长大的。你表不表态,说着就开始推搡起来。
邓牧为看着钟毅,心里十分心痛,双手握紧了的拳头在颤抖。但又不敢离开半步,生怕自己一转身,背后的后生们就冲过去。
这个时候,马叔好不容易挤进来,道:“邓县,咱们公安支援的人到了,说是要过去把他们带头的人扣了,把压路机抢过来”。
邓叔怒斥道,添什么乱,喊他们从后面插进来,把咱们群众喊回去,快去。
崔主任护在钟书记旁边,看钟书记被推搡,自然不乐意,忙上去解围,旁边几人自然不认,上去就是几个巴掌打在身上,一边打一边准备冲散这单薄的人墙。崔主任眼看就要推倒在地,局势即将失控,钟毅一把将崔主任拉到了身后,双眼一闭道:“曹河不孝子孙钟毅,给大家跪下了,老少爷们要冲,就从我身上踩着过去吧”。说着,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家直接被钟毅这一跪震惊了,曹河的人不说话了,平安的人也不说话了,大家都沉默了。邓叔叔红了眼圈,咬紧了牙关,周处长郭处长几人张着嘴,看着从未见过的一幕。
邓叔叔长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圈,大声喊道:“平安的老少爷们,都往后退”。
父老乡亲们看着跪在地上的钟毅,无不动容,大家默默地转了身,擦着泪,人群朝着工地的方向慢慢地挪。
曹河的人,看着地上的钟毅,本来举着的铁锹都放下来了。看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钟毅,几位长者叹了口气,红着眼圈道,走吧,都散了吧。大家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钟毅,也就散了。
邓叔叔看着两边的群众都在往后退,忙小跑了过去,慢慢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钟毅,身边的干部们个个红着眼圈,围拢在钟毅旁边。
钟毅看着双方撤退的人群,眼泪是止不住地流,邓叔叔拍了拍钟毅的肩膀。道:“庆合,带人把支援的车队接回来”。
指挥部和各乡带队的这八九十人,跟在钟毅的身后,就开始往回走,这个时候,就听到了后方疾驰的汽车声音。按了几声喇叭,才看到后方来了长长的车队。地区周鸿基和曹河的苗国中带着地区和县里支援的人赶来过来,粗略一数有二十多辆车,而前方刘乾坤带着县里支援的人也来了,看到周书记下了车,刘乾坤忙把手上的铁锹甩给了旁边的人。
周书记看着钟毅,拍了拍钟毅的肩膀,道:“我们刚刚在后面挤不进来,人群散了才过来。老钟啊,牧为,你们受委屈了。老钟,你这一跪,挽救了我们所有人啊,地区要给你记功”。
周书记看着众人,道:“哪位是省汀的同志”。
周处长道:周书记,我是地区干线处的,咱们是本家,我叫周先雄,这位是农村公路处处长郭又春同志。
周书记与两人握了握手,道:“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还是让两位汀领导看笑话了,这样,我们去县界开个现场会”。
说罢,车队就到了县界,而省城支援的物资机械运输队,也在曹河公安的跟随下,开进了工地。
张叔从指挥部拿出了地图。周书记道,周处长、郭处长,你们也看到了,这事的起因啊就是我们群众想迫切地修条路。要想富先修路,是经过实践验证的。我有个设想啊,我们就沿着两高路为节点向外延伸,靠着我们群众的力量,构建一个高标准公路网。从这里的经验看,群众对修路有意愿,有需求,有支持。我想请你们帮我们地区做一个规划,规划到了位,我们马上组织实施。
周处长看了看郭处长道:“周书记,按说这个要地区先自行报个方案,我们有相关部门专门做规划,但是这两天,我们确实感触很深,群众对打通一条出县的路,需求太迫切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呢这次来的人手不多,我们这组人就先把平安县的“两高路”修成示范路,其他的县,我们马上调力量过来,同步做规划”。
周书记道:“这样我看可行,就拜托了,明天我带队去省城,商请瑞洪同志,请他一定给予我们支持。”
周鸿基又在众人陪同下,看了两高路的修建现场,看着就是靠着人拉背驮完成了路基,周书记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咱们的群众,有这样的干劲,还愁打不通路。这修的不是马路,这修的是咱群众的心路,这路修完是直接修到了咱群众的心坎里啊”。
开完了现场会,周鸿基又组织开了小会,在小会上,周鸿基对苗国中一顿极为严厉的批评。
中午的时候,我直接去找了晓阳。又和上午一样,晓阳把饭菜带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吹着风扇要凉爽不少。
城关镇的午饭不错,两荤一素,晓阳怕我吃不饱,装了满满的一个搪瓷缸子。炒菜稍显油腻,晓阳还是打开了阿姨腌制的脆黄瓜。知道要吃午饭,我还是从安平带回了自己的筷子。
晓阳虽然怀孕,但孕吐并不严重,相反午饭的胃口还不错,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香。看晓阳吃饭香,我自然忙着喂。
吃着饭,我就把李叔交代的事情给晓阳说了。
晓阳道:“齐江海?城关镇过去的人主动坦白?这事怎么感觉有些蹊跷”。
我答道:“是啊,但是李叔说了,不建议再查了”。
晓阳道:“这事是不好查了,线索算是断了,毕竟所有人都有嫌疑。齐江海,齐江海虽然和我一批提的,但是我们那批二十个人,留在县城的就两个,一个是李剑锋,一个就是齐江海。”
我问道:“是啊,从城关镇去了工业园区,你说要不是文静招商有功破格提拔,工业园区的副书记会不会就是他了,我觉得应该查下去啊”。
晓阳咽了一口黄瓜,道:“你以为查个水落石出、快意恩仇啊,小说看多了吧,有时候要清清楚楚,有时候要稀里糊涂,大家都会权衡利弊,不能搞一个得不偿失,你要是想不通,我给你指两个方向,一个是利益,一个是人情世故。但是你放心,事实就是事实,公道自在人心”。
我看着晓阳,又道:“上午祝叔是个什么心,怎么感觉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晓阳道:“你不了解祝叔叔,他以前在外经委,属于冷水衙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到了城关镇,这下好了,朋友多得数不清,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一下成了香饽饽,我感觉是被吹吹捧捧的有些飘了,所以,你也别怪我对你盯得紧了一些。我告诉你,县城就这么大,你今天在饭桌子上的一句玩笑话,明天就能传遍县城,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咱俩都得注意,我可是听到了不少祝叔叔的事,你说我都听到了,他们能不知道?”
我自然懂得,晓阳说的他们是指谁。
我问道,他真的要去找邓叔叔?
我劝祝叔了,喊他不要去,毕竟组织又没有找他,他主动靠上去,爸爸又能说什么,还不是只有以调查的结论为准。
吃了饭,我就又去了县委大院,与孙友福对接稿子的事,孙友福我俩又拿出了稿子商量。友福道:既然是省报,就不能只从乡镇上面来着笔,一定要写出可以推广的好经验,带来一些启示和引导作用,省里这么多的乡镇企业,为什么咱们高粱红酒厂可以取得突破,那还是要落脚到咱们工业强县的布局上来,这样高度也就有了。从这一点发力,我们又进行了一些修改,直到下班,算是最终定了稿。
过了两天,祝秀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满江部长,满江部长没有了往日的微笑,一脸严肃地看着祝秀,道:“有时候查不实比查实了还让人难受,明明你没做,但所有人都觉得你做了。老祝啊,你也别往心里去,伟强他们现在没找你,说明老钟和老邓还是信任你的”。
祝秀道:“满江大哥,我现在心灰意冷了,也怪不得别人,我还记得酒桌子上自己说的胡话,怨不得别人,也怪自己”。
满江道:“这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会往下查了,已经查不实了,只要你无所谓,这事也就无所谓了。”
祝秀叹了口气道:“满江大哥,我呀,现在累了,不想干了,现在心里就是想着再待在上面几天,以后好拉一把自己的孩子”。
听了祝秀的话,满江知道,这祝秀说的是实在话,也没拿自己当外人,昨天钟毅组织开会,伟强汇报了调查的进度,事实上已经成了死局,不可能再查下去了。只是照片的鉴定,还没有出来,说是省里公案搞这个鉴定的专家还没有回来,钟毅生气归生气,也没有办法。施伟强虽然没有查实祝秀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参与,但还是查实了祝秀其他一些问题,钟毅听了施伟强在会上的介绍,并没有表态。但满江看得出来,钟毅已经对祝秀极为不满。
满江道:“你说你想着孩子,老祝啊,你说谁不是想着孩子那?你说晓阳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去干啥了?”
祝秀听到了晓阳,顿时来了精神,道:“你的意思是,晓阳是准备接替我?不能吧,咱邓县从来是不搞这些。”
满江轻笑一声道:“老祝啊,咱老邓也是父亲,你说你还有几年,你再想想,老邓在咱们这还能按年算日子吗?你为了孩子,老邓不为了孩子?老祝,兄弟给你个建议,顺势而为吧,你在友福的事情上可能没问题,但你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在其他事情上也没问题吗?我看你不敢拍这个胸脯。急流勇退,有人会记住你的好的。”
祝秀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谢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完之后,就从满江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径直上了楼,敲开了钟毅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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