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钟,友福带着乡镇企业局、工业局、外经委和县人民银行的几个头头就到了安平,老葛和谢白山一起把孙家义接到了乡大院,无偿捐助三十万美金,按照汇率就是一百一十多万人民币,这还是官方的利率,如果是在黑上市,远不止这个价格。
海岛与大陆并未直接建立经贸联系和经济联系,要将这三十万美金带过来,并非易事,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但孙家义在这方面是无私的,没有提任何附加性的条件,只要县里同意,什么方式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可以安排人对接。由于孙家义没有提什么条件,所以谈判进行得相当顺利,让参与谈判的几人都感到深深地不真实,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的美金,这在当时,是可以直接造就一百多个万元户。
孙家义翻了年就要回海岛,友福道:“孙老先生在海岛家大业大,但是平安县啊才是家,欢迎孙老先生常来”。
孙家义当过兵、打过仗,又久在商场沉浮,自是见过大世面了,无论是李老革命,县委书记邓牧为、统战部长罗致清,又或是孙友福,孙家义的表现都十分的淡定从容、镇定自若。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活的起伏和人心的复杂,从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淡然与睿智。这些天与孙家义接触过来,孙家义展现出清晰的思路和务实的态度,他的话语中总是蕴含着对国家、民族和家乡的深深热爱。
孙家义道:这次来算是找对了路,认清了门,以后会常来的。我的身上还背负着一群老朋友的愿望,这个愿望,很多老朋友到离世都没有实现。
友福关切地问道:孙老先生,是什么愿望让您老人家心心念念,咱们家乡父老群众如果能帮上忙,一定是责无旁贷、在所不辞的。
孙家义道:“这件事啊,不只是咱们家乡的父老乡亲,我可能要给很多地方添麻烦啊。我们在海岛的老兵,就盼着能够叶落归根,但是啊,很多人离开了,也没有等到这一天。他们的临终遗愿,就是能够埋葬在自己的家乡,埋葬在父母的身边,明年的时候,我会先带一些回来,我这把老骨头争取啊,让他们呢全部回家。”
友福看了看左右,道:“孙老先生,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上报,提供最大的方便和支持”。
孙家义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落寞,道谈何容易啊,我一个大活人,来来回回都折腾了两年才能如愿,现在的很多地址和以前的行政区划对不上,那些老家伙留的地址都是以前的地址,不好办啊。
友福道:千难万难,只要重视就不难;大路小路,只有行动才有出路,孙老先生,海岛的事是我们的头等大事,咱们是一家人,这次您来了,下次我们可以过去接嘛。
孙家义微笑道:“我们这代人有这浓厚的家乡情结啊,希望你们早点过来,哎,小孙县长,我还有一事相求啊,你们给我大哥配的家具家电,都很不错,能不能就留下了”。
友福一脸的茫然,并不清楚组织部做的这些工作,我忙给友福悄声做了汇报,友福脸上有了一丝的吃惊,但很快笑着道:“孙先生,那些东西本事就是给老先生的,没有再拿回去一说”。
孙家义笑着起了身,道:“小孙县长是个聪明人”。
结束了会谈,孙家义由老葛陪着,谢白山开车就送了回去。友福则带着一帮人直接到了高粱红的酒厂。
高春梅和孙向东加上二哥三个人等在了酒厂的门口,二哥是酒厂的支部书记,孙向东是厂长,高春梅是企管站的副站长,已经不再兼任高粱红酒厂的会计,高粱红酒厂的账目已经全部由乡财政所代管了。
由于领导时常来调研,高粱红酒厂的办公条件虽然非常紧张,但还是收拾出了一间房子当作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框上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会议室,一块是支部办公室。成立支部,从实际意义上讲作用不大,现在的企业已经不同往日,实行的是厂长负责制,更为特殊的是,孙向东掌握了酿酒的秘方。搞瓶装酒的时候,需要说明配料表,安平的高粱酒里面只有高粱和水。孙向东也夸下海口,就是把高粱红酒的所有配料都写上,也没人造得出来和安平高粱红一样的高粱酒。
孙友福道:“向东啊,高粱红酒的对比试验进行得怎么样了?红旗县长是非常关注实验结果的,这次来,红旗县长专门交代,一定要确保高粱红酒啊实验结果经得起检验”。
孙向东的手还吊着纱布,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次孙向东的胳膊还没有好利索。道:“这实验简单啊,酒造出来口感不对,咱们现在的高粱酒酒质透明、芳香幽雅、醇厚甘洌、回味绵长,但是在县城实验的高粱酒,辣嗓子。”
友福在笔记本上面做了记录,就道:“这个结果啊要形成报告,详细记录实验的方法,过程和结论对比,这样呈给红旗县长才有说服力嘛”。
孙向东把手往袖口一插,道:“这玩笑可就开大了,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不把书记也干了。友福啊,你干脆喊郑红旗亲自来实验算了”。
高春梅听到孙向东又说起了不着调的话,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插话道:“孙县长,我们确实能力有限,写报告的事,可能要劳烦县里了”。
孙友福笑了下,说道:“好吧,这个事我回去安排,现在也给大家通个气,孙家义老先生啊要给高粱红酒厂捐款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笔钱足以让高粱红酒厂完成现代化的升级改造,可以说解决了酒厂的燃眉之急。但是,酒厂升级后的管理体制问题,必须理顺。按照县委常委会的意见,下一步啊高粱红酒厂可能要由乡镇企业转为县属企业,当然,我现在只是给大家吹个风,成为县属企业后,可能会参照地毯总公司的模式,由安平乡代管。通俗地讲啊,也就是高粱红酒厂升级了,咱们的干部会成为正式的县管干部,咱们酒厂的正式工人啊会成为县劳动人事局管理的正式工人。”
听到友福这样讲,我和吴香梅相互看了一眼,将高粱红升级之后,高粱红酒厂就由乡镇集体企业变成了县属企业,这对企业算是好事,但对安平乡党委政府,就少了一大笔现金收入。虽然由安平代管,但是各种税费是直接就交到了县里。
我和吴香梅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孙友福的眼睛,孙友福笑了笑道:县里啊只是有这个打算,具体的实施啊还需要时间。
中午在老葛家的羊肉汤馆子吃了饭,二哥调到酒厂之后,每天都要陪着客户应酬,酒量上涨了不少。孙向东又有骨伤在身,高春梅管得严,所以二哥成了桌子上的主力,友福的酒量本就不高,老早就喊几个局长顶在了前面。老葛加上二哥,吴香梅也频频出击,加上过年的氛围,中午十个人喝了十多斤高粱红。临行之际,这友福又把我吴香梅拉到了一边,悄声交代道:“县政府常务会上,红旗县长已经提出来,下一步高粱红酒厂确定升级之后,会选派一位新厂长来”。
我马上说道:“这不行吧,牵扯到了秘方”。
吴香梅马上补充道:“孙县长,如果换了人,孙向东辞职撂挑子,我们高粱红可就黄了”。
孙友福叹了口气,道:“没办法,红旗县长对孙向东有很大的成见,这个向东也很不争气,升级之后的现代化酒厂,孙向东确实也很难管得好。我回去再做一做红旗县长的工作吧,但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下一步,乡里责任很重啊,县属企业乡里代管,如果工作没干好,责任可都在你们二位身上啊”。
吴香梅眉头一紧,道如果干好了,功劳全在县政府领导有方。
友福笑了笑,道:“香梅书记啊,基层的工作,咱县里是看得到的”。
送走了友福,吴香梅小声骂道:“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合着出力不讨好的事,全扔在乡里了,这种领导,就该枪毙”。
我看着小车远去的背影,道:“友福罪不至死吧”。
吴香梅瞥了我一眼,道:“我说的是,是,算了,走回去,老杜还等着那”。
到了乡大院,柳集的书记老杜戴着一个皮帽正在晒太阳,顾志远和蒋笑笑两个副乡长陪伴左右。杜书记已经是地区人大批了的副县长人选,不出意外的话翻了年就要喊杜县长了。
吴香梅老远就伸出了手,喊道:“杜书记杜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刚刚送走了孙副县长”。
杜书记道:“客走旺家门啊,香梅书记和朝阳乡长是大忙人啊”。
哎,朝阳,这是杜书记在批评我们了。杜书记,您看咱们是在会议室还是在办公室?
杜书记看了看天空,太阳正好晒在脸上,杜书记转向大家,语气稍微缓和下来,说道:“既然天气这么好,我们就见见太阳嘛。”
吴香梅道:“笑笑,快去倒杯水来”。
蒋笑笑和顾志远马上会意,趁着倒水的功夫就回避了。
吴香梅道:“杜县长,没有外人,您做指示吧”。
杜书记马上不好意思地道:“哎,香梅书记,你这是代表县委提拔了呀。今天来啊,没别的大事,就是一件小事,给两位领导汇报下。这第六建筑公司的年度工作报告您二位看没有?”
吴香梅看了看我,道:“看了,都收到了”。
杜书记一本正经地道:“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干了这么久,一算账还亏钱,咱们作为股东,这件事,不能只给我来几张纸就交代了吧。你们安平财大气粗,我们柳集可是押上了裤腰带入股的这个建筑公司,这亏了钱,我们可是没办法给乡里交代啊”。
吴香梅道:“这件事啊,我们安平先表个态,我们也是只收到了一份报告,多余的钱我们可是一分钱没花着”。
杜书记道:“哎,香梅,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的意思啊是这样,我看我们有必要请县审计局,对第六建筑公司的财务进行审计啊”。
我看了看吴香梅和杜书记,心里想着这事确实蹊跷,按说六建司虽然刚成立,但是除了韩羽公司这个大工程之外,还有不少的小工程,李举人庄和其他几个村上的学校,安平的第二砖窑厂,柳集的几所学校,又承担了劳动人事局组织的建筑工人培训,后来说也有补贴。大嫂也说,今年第一年,多亏了六建司照顾生意,不然还是要亏钱。再者说,当时为了筹措资金,不少干部群众也入了股,晓阳还买了些股份。
我说道:“我赞成两位领导的意见,信任不能代替监督,再这么说,就算吃亏,咱们也要吃亏在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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