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通往光明区的高标准公路被人为阻断了三个小时,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已经做好了抓人清场的准备,光明县、平安县和地区公安处的近两百名公安同志已经做好了强力清场的准备。
这个时候的光明县县长常云超一路小跑得到了跟前,一边喘气一边道:朝,朝政书记、我去,我去……
周朝政黑着脸道: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常云超抚了抚肚子,两只手扶正了自己的眼镜,又喘了两口气,就道:朝政书记,这堵路的司机,都是我们光明县的,情况我比较熟悉,给我几分钟,我去劝一劝。
周朝政看了一眼周围已经蓄势待发的干警,就道:钟书记、齐专员都在过问了,十分钟时间,不能再长了。
十分钟、十分钟,给我十分钟,两只手的两根手指十字交叉,顾不上和众人打招呼,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对峙现场。
常云超在司机面前,马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很不客气地道:我是光明县长常云超,现在,你们,马上把车给我挪开。
几个妇女一听又换了人,马上就又围了起来,嘴里骂的话也是十分难听。
常云超扭头看了看后面的人,见大家都在远处看着,顾不着和妇女同志计较,就走到了司机师傅的人群堆里,厉声说道:我是光明县长,也是罗腾龙的姐夫,你们现在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如果再不走,别说你们,罗腾龙也要被送大狱里面。
这些来的人,有一多半都是罗腾龙的江湖朋友,自然知道罗腾龙的姐夫是光明县长,有几个较好的还和常云超一起吃过饭,见常云超表情严肃,语气严厉,众人就如张飞抓耗子,大眼瞪小眼了。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看众人没有了反应,就主动凑上前,悄声道:姐夫,我龙哥不是说,不是说到时候会有人来通知我们撤退的吗?
常云超又扭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周朝政,看大家都在远远地注视着,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和身份,就悄声骂道:你们他妈的傻不傻,前后的路都被平安县公安局的人堵死了,你们报信的,早就被他妈劝返回去了,懂不懂,现在你们已经被包了饺子,就是把你们都枪毙了,连个报丧的都出不去。
这带队的汉子一听,就吃惊地道:哎,不是说好的文明执法嘛,这,这不是流氓吗这。
常云超焦急地道:你现在知道流氓了,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
哎哎,滚,滚,马上滚。说着大手一挥就道:快,快上车,走走走。
除了几个不知世事的妇女同志,其实大多数人刚才看到前后被警车包围的时候,内心就已是惶恐不安,早就想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碍于江湖义气和罗腾龙的影响,也是屎壳郎支桌子,硬撑,听到可以走了,就争先恐后地上了车,一时间倒车的倒车,调头的调头。
看着众人已经撤退,周朝政的神情还是保持着严肃,黑着脸道:光明、平安的负责同志都在这里,这件事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啊,你们要反思,同时,要摸排线索,对背后的组织者和主要参与者,必须依法重处。
刘乾坤道:钟书记对这事很关心,我来的时候,电话都打了两个。
是啊,你们要想着向地委做好检讨的准备。
正在训着话,一个年轻的秘书就拿过了大哥大,说道:地委钟书记的电话。
周朝政拿过那电话,不自觉地,腰就弯了一些,汇报道:钟书记,已经处置完了,马上开放交通,现在我就带着光明和平安县的负责同志来地委作检讨。
钟毅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很严厉:省委昨天开的会,地委今天上午开的社会稳定工作会,下午他们就出现群众堵路的情况,刘乾坤和郑红旗在搞什么啊?这是在给省委、地委打擂台唱反调吗?喊他们商量好怎么糊弄我再过来。平复了心情又道:老周,这事我看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既不要上纲上线,也不要放任不管。你来牵头组织调查,查明真相严惩首要分子,形成震慑。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把事情查清楚,什么时候再来汇报。想了想,又补充道,对扣车的原因、扣车的过程,也要调查,打铁还需自身硬嘛。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周朝政看钟毅动了火,知道这事就不是简单三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指了指其他人,就道:先把基层的同志撤回去,恢复交通。忙有人安排公安局的同志撤退。看着众人上了车,警车闪烁着警灯,朝着光明县城的远方驶去。
周朝政看着两县党政班子的主要领导,就道:刚刚钟书记打了电话,专门做了交代和指示,既不要上纲上线,也不能放任不管。我们地区政法委牵头组织调查,查明真相严惩首要分子,形成震慑。这样吧,这事,还是发生在平安县,主要还是因为扣车的事,我看线索清晰,问题清楚,就由你们平安县公安局具体负责实施,需要动人的时候,光明县公安局配合。还有,钟书记指示,我们地区政法委要对你们平安县扣车这个事进行调查,现在都在讲依法行政,这件事你们手续上没问题吧。
孙友福道:扣车的事,是公安和交通联合执法,公安拦了下来,交通局出的手续,都是依法办事。
常云超看了一眼,就打圆场道:周书记啊,这事有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你看,最后他们还是配合了地方政府的工作,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严重后果嘛。
对于常云超,周朝政还是留有几分面子,一个是常云超是光明县县长,下一步光明区的首任区长,第二则是常云超的老岳父罗屹宾曾经担任过政法委书记,是周朝政名正言顺的老领导。换作一般人,周朝政一定会严肃批评,而常云超,周朝政道:上午地委社会稳定工作会上,对稳定工作又上了新的高度,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一定要查清楚,这一点,大家在思想认识上必须统一。
又说了一些细节,大致就安排了妥当,看已经有社会车辆开了过来,也不好在大马路上再说工作,众人乘车也就各自返回。
坐在汽车的沙发上,常云超双目紧闭,暗暗地在心里复盘今天的事。心里暗道:这么大的事,钟毅和周朝政不可能不知道扣车扣的是龙腾公司的车,而钟毅喊周朝政牵头,周朝政却喊平安县牵头,还是不想夹在岳父和钟毅之间啊,这个老狐狸,真是遇到困难就让,遇到好处就上啊。
心里不由得骂道:这个小舅子罗腾龙,好好的纺织厂的领导不当,想着下海,真是黄毛鸭子学下水,不知深浅啊,要不是自己的老岳父积累下的人缘,哪里还能做得起生意嘛。但如今地委书记是钟毅,罗腾龙还以为是自己老父亲那个年代那,连周鸿基的秘书差点都去挖煤,自己这个光明县的县委书记都没了着落,既然还敢到平安县去惹事,平安那群流氓,齐永林都不是对手,何况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幼稚、幼稚啊……
快到县城的时候,司机问道:领导,我们是回县委大院还是?
常云超慢慢地道:回地委大院。
老岳父罗屹宾在地委大院,有一套独立的院子,和李老革命、周鸿基都是邻居。司机知道,快下班的这个时候,回地委大院,就是回常云超岳父罗屹宾的家里。
罗屹宾两口子对于自己的女婿很是满意,老两口知道,自己这一儿三女,如今职位最高的就是这位女婿,虽然没有当上书记,但退休了的老两口早就看惯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允许一切发生,接受事与愿违,无论职务高低,平安和睦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老岳母沏了茶,常云超就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事情十分曲折,却没有注意到罗屹宾的手都已经哆嗦了起来。
常云超最后道:今天我要晚去几分钟,说不定公安局的人,就要到家里来抓人了。爸、妈,钟毅不比周鸿基,这人杀伐果断,不通事故,周朝政如今又是安排平安县的公安来调查,这事很快就会查到腾龙身上,说不定我这次去,也会受到影响,我看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免得事后被动啊……
话音未落,罗屹宾双眼一阵模糊、口角一歪,伸着手,顺势也就倒在了沙发上。
老岳母见状,忙手忙脚乱起来,老罗、老罗……
常云超毕竟是一县之长,见过大世面,这个时候既理智,又冷静,一边出门喊司机帮忙,一边就给地区医院打了电话。地委大院离地区医院不远,司机技术又好,七八分钟就到了地区医院,接着就将老人推进了手术室。
人进了手术室,常云超心里才是一阵地发慌,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站了一会儿就又坐下。心里开始暗暗地自责,老人咋说也是六十五六岁了,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听说要被抓,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老干部的面子上,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又不由得有些担心,一会自己这个小舅子来了,会不会给自己难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想着过道里就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媳妇罗腾云和小舅子罗腾龙几乎是同时赶到了手术室门口。
罗腾云哭着鼻子道:妈,我爸他没事吧。
老岳母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心里早就没了主意,看到自己的闺女哭了,自己也是眼泪啪啪地掉,不知道,不知道啊,退进去了。
罗腾龙道:我爸难道没吃药?
老岳母看了一眼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
擦了擦眼泪,就道:小龙,你爸就是被你给气的,你说说,你是不是喊人堵路去了,现在公安局的要来抓你,才把你爸气成这样。
罗腾龙一脸不屑地看了一眼常云超,就道:妈,你别听姐夫胡说八道,我还没听说过那个公安局的敢到地委大院里抓前政法委书记、人大副主任的儿子。说着,就撸了撸袖子,怒目而视朝着常云超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喊着常—云—超……
罗腾云看罗腾龙要对常云超动手,就在背后冷冷地道:小龙,你咋就不明白,要是咱爸没了,咱们家,是靠你当县长的姐夫还是靠你那些江湖朋友。
听到这里,坐在长条凳上的常云超慢慢的直起了身抬起了头,目不斜视地看着罗腾龙,俩人对视之下,常云超的眼里毫无怯意,几秒之后就从长条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罗腾龙,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就朝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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