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楼离地委大院不远,魏昌全在担任地委办副主任的时候,就分到了房子,酒局结束之后,魏昌全坐着周海英的车回到了地委大院。
在大门口,魏昌全拉着周海英的手道:大周哥,这个,这个到省城找报纸的事是我的气话,这个方案很不成熟,一旦闹大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搞不好会被反噬的。
周海英握住魏昌全的手,又拍了拍魏昌全的肩膀,就道昌全啊,你还不相信我吗,咱们和腾龙他们几个还不一样,咱们呢走的是仕途,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但是哪一行吃里扒外、背后捅刀都没有好下场的嘛。
有了周海英这几句话,魏昌全心里踏实了不少,自己虽然对现在的地委有些意见,但是魏昌全知道,一旦这件事闹大之后,如果和自己分析等到一样不再追究还好,而一旦全力追究下来,什么罗腾龙和自己不过是酒肉朋友,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出卖了争取宽大。俩人告别之后,魏昌全回到了家里,坐在沙发上,还在暗自感叹,魏昌全啊魏昌全,律己宜带秋气,处事须带春风,钟书记和牧为专员怎么说也是没有亏待过自己,喝了点酒如今自己怎么能堕落到如此地步。举起手掌,就要打自己的耳光,但看了看,还是没舍得打,又放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了床边,感觉到头有些疼,躺在床上,也就睡了起来。
周海英回到了迎宾楼,残羹剩炙已经撤下,几个陶瓷茶杯里茶香四溢。
周海英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慢慢品味。茶叶在舌尖上舒展,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旁边一人道:周哥,这事怎么办,您拿个主意。
罗腾龙道:今天下午,我已经安排人把该交钱的养路费和超重的罚款可都是交了。除了堵路的事,我们现在可不差理。
周海英道:腾龙啊,人家现在追查的就是你堵路的事。
罗腾龙道:我觉得魏昌全说得在理,这招虽然不地道,但能解决问题啊。我看他最后的意思就是出了事和他撇开关系嘛,咱们能聚在一起,靠的不就是一个义字,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找到他的头上。
对,富贵险中求嘛。
对,当年我们这些人老爷子在位的时候,不贪不占、两袖清风,那才拿了多少地点工资,临到老兜里的养老钱都没攒下来。如今改革开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开始清算干部后代,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
周海英毕竟是在职的企业正县级干部,父亲周鸿基如今又是副省长,眼界、格局和罗腾龙几个生意人完全不同。和气生财、以和为贵才是正道。
周海英跷着二郎腿,又放下茶杯,缓缓说道:“魏昌全说得没错,这个方案风险太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罗腾龙皱眉道:“周哥,你的意思是……”
周海英摆了摆手,示意罗腾龙先听他说完。“晚上的时候,我还约了平安县的几个朋友,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罗腾龙倒是不以为然地道:那这样,我先把材料准备好,你们的办法不奏效,我就找人对省城的商报和都市报。今天晚上,还是安排在咱迎宾楼,都算我的,老爷子那里,今天晚上该我在医院陪护了,晚上吃饭我就不出席了。
罗屹宾住院以后,白天的时候,都是罗腾云在,毕竟来探望的都是各级的干部,罗腾云作为常云超的夫人,又是体制内的干部,迎来送往的都能应付。但晚上的啥时候,就是常云超、罗腾龙和二姐夫三个人在医院轮番陪护,这样就免得一个人搞疲劳战术。
周海英道:腾龙啊,你们老爷子才是你最后的护身符,只要罗老在,平安县的公安拿你没办法。
罗腾龙拿起桌上的烟,一人又发了一支,我那不争气的姐夫,一直想着将我爸送到省城的医院去,这人前脚去了省城,后脚我不也就被抓走了。双手抱拳就道这事给海英大哥和哥几个添麻烦了。
待罗腾龙出了门,少顷就有人道:罗老爷子最好能张口说话,挺过这一关咱们这迎宾楼的招牌还可以挂几年,挺不过这一关,迎宾楼的招牌就要重新找人写喽。
县委大院里,郑红旗正在办公室和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孙友福商议修改人大会上的报告,我和卢卫东、县政府政研室的主任肃晓东都拿着笔记本在做修改记录。
孙友福已经是县政府的党组书记,在这次人大会上,就要正式投票当选县长,虽然大概率就是走个形势,但是作为全地区最为年轻的县长人选,郑红旗和孙友福还是有着些许的担心,年轻除了代表活力足、干劲大之外,也意味着资历、人脉和威信就会有着些许的欠缺,一旦在选举县长的过程中出现意外导致组织意图没有实现,孙友福落选不说,县委书记郑红旗驾驭全局的能力也会受到地委的质疑,所以俩人都想着在各种细节上尽量追求完美,而政府工作报告则成了重头戏。不仅文采要好,更为重要的是要让代表看到成绩,看到希望,看到县委县政府的能力和决心。
从两点讨论到了四点,还有不少的细节需要完善。
郑红旗看着材料,拿着一支红色的铅笔,不时地写写画画。看改得差不多了,就道:政研室这边要和县委办府办组成一个文稿小组,把相应的任务分解下去。当然,政府工作报告嘛,压力主要还是在卫东主任这边,朝阳主任主要是牵头汇总,我看工农业总产值定8个亿的目标,从半年情况来看,是可以实现的。敲了敲桌子,又补充道:报告里啊,一定要体现“一手抓经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要把“四强县”建设的战略目标给大家讲透彻……
四点半的时候,郑红旗算是讲完了,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就进来了。
郑红旗放下了笔,就道:卫东、晓东,你们尽快在花脸稿的基础上,于明天下午下班前,再拿出一稿来。友福和朝阳留一下,咱们继续开会。
待卢卫东和肃晓东出了门,郑红旗放下了笔,往椅子上一靠,就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李尚武坐下之后,把手包很是随意地放在了茶几上,就道:忙活了一天,没抓到什么关键的人。不过,找到了当天,将车横在路中间的那个人的家庭住址,初步摸排的情况看,应该是跑车去了。
郑红旗掏出了烟就发了起来:不意外,跑车的师傅嘛,几天回来一次,都很正常嘛。这个人很关键,只要他承认了背后的指示者,很多工作就好办了。还有什么进度?
李尚武抽了口烟,就道:书记,是这样啊,咱们扣的那几辆车,他们是把所有的费用都结清了,前段时间撞人那个事,也承认处理了。看看我们放不放?
郑红旗没有急着表态,只是朝孙友福点了点头,你的意见?
孙友福道:既然履行了义务,就没有再扣车的理由,桥过桥、路归路,一码归一码,车我们放了,案子继续办。
郑红旗微微颔首,认可了孙友福的意见:“那就按友福说的办,车放了,案子不能停。昌全上午去看了罗老革命,下午也没有个回音,罗老革命的态度也很关键啊。”
郑红旗深吸一口烟,目光透过烟雾显得有些深邃。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走到窗前,双手抱在胸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淡淡地道:朝阳,再给昌全同志联系一下,看一看罗老的态度。
孙友福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眉头微皱,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对于同为县委副书记的魏昌全,自己这个没有转正的县长不好表态。
李尚武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身体前倾,表情严肃地说道:“昌全是从地委下来的,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这是基本的操作嘛。”
对待魏昌全,李尚武比其他人了解得要更为全面一些,自己的闺女李亚男在行署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说了办公室的年轻干部都不太愿意与魏昌全打交道。作为主要领导秘书,架子大,脾气也不小,对上恭敬顺从,对下则是严厉苛刻,除了大家公认的聪明人之外,不少底下干活的却也称他为势利小人。
这时,郑红旗重新回到座位上,掐灭了手中的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尚武,明天去抓人,抓到了人问出了幕后的指使者才能掌握主动,大不了就按照你之前的方案,我们不抓大鱼,把立功的机会留给常县长。”
作为正科级的县委办副主任,这个时候并没有发言的机会,只是在大致的安排上做了些记录,最多算是列席会议。这也算是担任县委办副主任以来,看到了领导也不都是脑袋一热、屁股一拍就可以做决定的。需要平衡的利益和考虑的因素远比想象的复杂。
六点钟的时候,地区交通局局长崔浩、地区交通工程公司陈解放和平安县建设局局长孙汉比预计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了迎宾楼。
周海英是从地区建设局到的地区建筑总公司,在地区建设局的时候,孙汉就和周海英搭上了线,而崔浩和陈解放与孙汉也是私交甚好。地区里的干部不少都知道,地区各局委办里,崔浩是和钟毅私交最好的。一个是副省长的儿子,一个是现任地委书记的爱将,俩人自然都有意接触对方。听说周海英要安排一起吃饭,崔浩和陈解放就提前一个半小时到了迎宾楼。毕竟在职副省长的儿子,并不是谁都有机会见的,礼数肯定要走到位,提前到就是对周海英的一种尊敬。
孙汉三人要了一壶茶,从四点半的时候坐到了快五点四十,透过包间的窗户,就看到了楼下逐渐热闹了起来,崔浩在上面看着,陈解放不时地道:哎,这个地区的气候副专员,哎,那个不是财政局的罗局长。
孙汉感叹道:这迎宾楼背景不一般啊。
五点五十的时候,孙汉拍了拍崔浩,指了指门口。
周海英一件洁白如雪的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规整,没有一丝褶皱。一条深红色的领带系在领口,颜色既不过于张扬,又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一份庄重与自信。他脚下的皮鞋锃亮,仿佛能映出人影。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露出光洁的额头,每一根发丝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眼神坚定而锐利,透露出智慧和决断。
崔浩看了看自己,倒也不差,随即拍了拍裤腿,紧了紧自己的腰带,就和孙汉一起主动下了楼。
孙汉忙介绍道:崔局长,这个就是周书记啊。
崔浩忙伸出手笑道:之前在地委开会的时候,见过见过。
周海英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哎,不好意思了崔局长,我这临近下班又开会,当主人的反倒还迟到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周海英撸起袖子就道:这样,几位在包间里稍坐,我在楼下,再接一位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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