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尚武将公安局对建筑协会的事情向县委书记做了汇报,郑红旗做了表态之后,要向行署汇报。
李尚武咧嘴一笑道:书记,协会这么点事,还有必要惊动行署吗?
郑红旗满脸地气愤道:他们都算计到县委头上来了,不狠狠地收拾他们,我们的重大项目还落不落地。老杜是分管副县长,你把他喊过来!
李尚武道:对了,书记,给您汇报,这个参与收费的,还有一个我家家属那边的小侄子,不过书记放心,我一定会按程序处理!
好了好了,这些小事老李你就不用汇报了,你我还信不过嘛,年龄不大的话,要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看着酌情处理吧。
李尚武深深地点了点头,收拾了本子道:那我去叫老杜?
郑红旗挥了挥手。
李尚武出了门就到了我的办公室,长舒了一口气才道:你,你去把老杜请到书记办公室来,告诉他,书记心情不好,做好挨骂的准备。
说罢,没等我回过神,将本子夹起来就走了。
杜副县长以前是柳集的书记,分管建设、水利、物资、民政几个局,还代管了科委。平日里不喜欢待在县委大院里,和樊副县长一样,喜欢到基层去。
找到杜副县长的时候,正在收拾自己的老帆布包,打算下乡去。听到红旗书记找自己,不敢耽误,就急匆匆地到了红旗书记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红旗书记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杜,就道:老杜哎,你都副县长了,就不要一身的贫下中农的打扮了,你看你这胶鞋,你看你这帆布的裤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县没解放,你是地下党的干部那。
老杜笑道十分坦诚道:红旗书记,我这不是要下乡,这马上要开始动员挖河了,这总不能穿着皮鞋不是。
哎,你手底下有局长,有副局长,要把工作分解下去,不能再像当乡长一样拿着铁锨去挖河了。这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建设局的事……
将情况通报完之后,郑红旗道:老杜,你作为分管副县长,可是有责任的啊。这样,你让秘书写一份检讨,下次党政联席会上你要作检讨。第二个,你马上去找张庆合,商议一下需要多少碎石,十天之内,碎石必须就位,争取在腊月之前,把路全部铺了!第三,你要代表县委政府,同建设局的班子进行谈话,先给你通个气,这次太不像话了,县委计划把建设局的班子调整了,我和友福商量之后就会下通知,时间会很快,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这个你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你可以适当地放放卫星,吹吹风,明确告诉他们,现在行署永林专员对这件事极为重视,已经影响到了地区的重大项目建设。还有那个什么建筑协会的会长,会长马上给我免了。
老杜在本子上一一记下之后,就道:书记啊,这些我马上去落实,至于建设局调整班子的事,是不是要慎重啊,毕竟马上要改革了,这个时候换人?
老杜,这个时候换人比改完之后换人好,让新班长带着新班子去改革,会比现在顺利得多。
杜成岳也明白,这是县委书记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多说已经无益。收拾了本子起了身,又坐下了。说道:书记啊,再给您汇报下,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农村工作,我想下一步人代会后,这个我能不能不负责建委、科委的工作,就抓水利和民政。
郑红旗轻轻皱眉就道:老杜,这个你该去找友福,他是代县长。不过科委的工作你可以交出来了,省里选派的科技副县长在人代会前就要报到,这履历表都已经到了。县里的人代会一再没开,就是等这个张云飞同志。
杜副县长接过来一看,就看到履历表上写着张云飞、省科委、硕士研究生,不禁张口道:硕士研究生,这个可不得了。
郑红旗笑了笑道:所以,老杜,再坚持下,到时候县政府的班子配齐之后,友福你们再商量分工嘛。
从郑红旗的办公室出来后,杜成岳又去了张庆合办公室,估算了大概的碎石数量之后,心里已经有数。就让秘书通知了县建设局,自己上午要去建设局讲话。
新的一周,忐忑不安的除了孙汉和建筑协会的会长闫家文之外,县史志办的书记田嘉明也是心有焦虑,秀水的王震宇突然的反水,县纪委已经找秀水的派出所所长小魏了解情况,自己找了红旗书记两次,都被秘书挡了。
田嘉明来到了县计划委员会主任卢兆全的办公室,烟抽了一根又是一根。田嘉明的媳妇卢兆荣不时地擦着眼泪道:嘉明,你就听哥的吧,去找蒋书记说明情况,那个王震宇把小魏在派出所的事全部给交代了,他肯定是要拉你下水的。
田嘉明抽了烟,将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两脚,不服气地道:小魏的钱我已经退了,这个时候假如我去找老蒋,剩下的钱怎么说得清楚,要不要把其他人交代了,不是不去就晚了,我看是现在就已经晚了。现在只能赌,小魏只要不认,他王震宇的话就是空口无凭。
卢兆全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面色凝重。田嘉明讲完之后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嘉明,你在赌人性啊。现在你去找组织,把所有的钱都退了,我们努努力再加上自首的情节,大不了丢了饭碗但可免牢狱之灾啊。如果组织上来找你,那可就被动了,到时候你还是要退钱,很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啊。
从一个政法委副书记到县史志办的书记,已经是田嘉明心理上能够接受的最大落差,如果说自己还有一丝的侥幸维持现在的体面,对于这个长期干政法的干部来讲,他觉得有必要去赌这一把,换句话说,自己宁愿去蹲大狱,也不能穿布衣。更何况,这个小魏在失去所长位置之后,自己一直免费帮忙为其去化肥厂上下活动。
田嘉明道:郑红旗,一切都是郑红旗,他也别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如果他真的不给我活路,我田嘉明也不是软柿子让他随便捏。
卢兆全道:嘉明,拖家带口的,不要乱来,对县委书记动粗,谁也救不了你!
但见田嘉明的眼神中,已经闪现出了一丝凶光。
建设局离县委大院走路也不过十分钟,十点钟的时候,副县长杜成岳和秘书一起走路就去了建设局。俩人一边走,秘书就一边道:杜县长,我都替您觉得冤枉,你看县里这些领导,樊副县长我就不说了,其他几个领导,那个不是天天在办公室喝茶看报,也就您,天天往农村跑,在农村吃顿饭,还要交钱,他们谁能做得到,如今倒好,出了问题,还让您写检讨。我就说秀水乡镇企业那么大的事,违反了行署的文件,也不见吴香梅写检讨。
哎,什么态度,我们管好自己,不要管别人写不写检讨,怎么,给我写检讨你不乐意啊。
这秘书又抱怨道:我倒不是不乐意,只是觉得郑书记有点欺负老实人,一个协会,最多处理建设局的人嘛,凭啥还让您写材料。
杜成岳哼笑了一声道:年轻了不是,知道为啥你是秘书我是县长不,连这点屁大的事都要发牢骚,你以后还怎么想着进步。要是领导让你去顶个炸药包你还不得背叛革命啊。小子,你要知道,领导的心里比你清楚,领导怎么安排,自有领导的道理。不处理我这个当副县长的,怎么好对这个班子下手啊。
俩人到了县建设局,孙汉已经带着建设局的班子一行人在楼下等待。班子里的干部穿得都较为正式,倒是显得老杜十分的寒酸。
但位置决定了地位,老杜看起来皮肤黝黑,那是太阳长年累月炙烤的痕迹。粗糙的面庞上,布满了浅浅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工作的艰辛。长期的风吹日晒,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双手宽大而厚实,布满了老茧。握在手上,坚硬而有力。
到了会议室之后,杜成岳就没有了在楼下的憨厚朴实,而是直击要害地道:如今,建筑协会的乱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地区和我们县的重大工程,行署已经注意到了,永林专员正在亲自过问,亲自督办。作为分管领导,县委要处理我,同志们,我都处理了,你们能说自己没责任。我就搞不懂了,修公路是交通上的事,咱们的某些同志,上窜下跳的什么意思,要干什么?孙局长,你们局党委马上研究,将建筑协会的班子做个调整,现在的会长,必须马上换掉……
孙汉虽然背后有周海英,但是如果这事闹到了齐永林那里,就不好办了。这个周海英,到底在几个县里伸了手?齐永林和周鸿基两人本就不太对付,复杂了,确实是复杂了!
二十多分钟,杜成岳传达了县委书记郑红旗的要求,也吹了吹风,最后道:同志们,关键时刻要认清大势,认不清形势是要犯错误的,我看你们班子要做好调整的准备。
讲完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孙汉身上,说道:孙汉,你是建设局的局长,代表班子表个态吧。
孙汉摊开了笔记本,看了看左右两边的班子成员道:那我先汇报,不足之处大家补充。杜县长啊,这个首先表个态,县委政府的批评和意见我们照单全收,下来认真整改。我们局党委马上研究,将碎石协会的班子做一个调整,碎石采购的事,我们全力配合交通局。只是啊,现在都是商品经济,市场行为,咱们政府也不能强买强卖啊。能不能采购,采购多少,我们建设局说了不算啊。
杜成岳心里已经知道,县委政府马上就要对建设局的班子进行调整,调整的主要对象肯定就是孙汉了。所以孙汉的态度已经不重要。杜成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其他班子成员,还有无补充啊!
其他几位班子成员都摇了摇头,毕竟这个时候,一把手都表了态,自己再去谈个一二三出来,就是分不清大小王了。看大家都无表态,杜成岳就开始收拾本子准备散会。这个时候,一位女同志开了腔道:杜县长,我是建设局的党委委员、工会主席陆佳艳!我发个言。
杜成岳看到是老李的家属要发言,就点了点头,笑着道:陆主席,您说。随即就拔开了钢笔的笔帽准备记录。
杜县长啊,我觉得县委因为这个事,要调整我们班子的想法,不太成熟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凭啥要调整我们的班子。孙局长当了局长之后,为我们职工可是办了不少的事。我们局里的职工都念他的好,念我们班子的好。
说到这里,杜成岳就放下了笔,端起了杯子喝起了水。
陆佳艳越说越是激动。比如,一些职工子弟找不到工作,就安排到了建筑协会,起码解决了就业;还有,这不是马上招工考试,为了我们的职工子弟能进企业当正式工人,也是操碎了心,上下活动找关系……
听到这里,杜成岳没忍住,一口水就喷了出来,直接喷在了会议桌上,咳咳咳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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