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一边乱糟糟地想着,少年一边深吸了口气,压住腹中馋虫,闭紧眼眸,将仅剩的那颗糖又放回了怀中,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护在那,仿佛生怕怀里的糖不翼而飞了。
“等着,笨女人,小爷马上就回去找你!”
玄铁折扇一转,高高抛上半空,又稳稳落下,遮住了少年俊逸清朗的一张脸。
他把玩着折扇,眉眼含笑,却不知道,不会再有百八十颗了,施宣铃亲手做的糖,永远不会再送给他了。
他怀里如今藏着的,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颗了。
*
千里之外的皇城中,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此刻却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传来了犯人的阵阵惨叫声——
“裴首尊,我招了,我真的全招了,绝没有一句假话……”
浑身鲜血淋漓的罪犯被绑在架上,连声求饶着,他面前坐着的那个男人却毫无反应,只是好整以暇地擦着手中长鞭。
那张脸在牢房烛火的映照下,半明半暗,透着一股森然气质,却偏偏五官又生得极为俊美,仿佛幽幽地府里走出来的一个玉面阎罗——
这正是东穆的第一酷吏,镇抚司的首尊,裴世溪。
他坐在历尽万般酷刑的犯人面前,听着他的求饶声,头也未抬,只是一边擦拭着手中长鞭,一边慢悠悠笑道:“你有没有全招,不用问我,问问它们就知道了。”
“不,不!”
一听到“它们”两个字,那犯人便立刻吓得面无人色,连裤腿都湿透了。
裴世溪嗜好养狼,镇抚司里圈了一群恶狼,平素专用人肉喂养,据说曾将囚犯狠狠撕咬而死,令人闻风丧胆,什么样的严刑拷打都比不上这样一帮血口獠牙的畜生。
进了镇抚司大牢的人,见识过裴世溪的手段,就没有几个能抗到最后的。
牢房里很快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裴世溪却浑不在意地走了出来,将长鞭随手扔给了身旁的乌金卫,又叮嘱了两句后,坐上外头等候的马车,离开了大牢。
他去的地方是城郊一座老宅,外头瞧着不出奇,走进去却是一花一亭,一步一景,别有洞天。
一位白衣老者站在长廊之上,端着古朴雅致的茶杯,显然等候他已久。
“溪儿,案子审得怎么样?”
一开口,这老者的声音却有些尖细,甚至带了几丝阴柔的意味。
裴世溪站到他旁边,同看天边一轮冷月,回答间,语气里却带着十足的亲密与尊重:“回阿翁,一切都好,应当月底就能彻底结案了。”
这老者乃是伺候了先帝一辈子的裴公公,权势滔天,亦是裴世溪的义父。
作为一个太监的义子,能够一步步爬上高位,最终坐上镇抚司首尊的位置,不得不说,裴世溪是有些铁血手腕在身上的。
而他此番审的案子,依然是越家那桩谋逆大案,不过是在抓跟此案相关的党羽,这自然也是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裴世溪如何会错过?
是以,这段时日,朝野上下风声鹤唳,百官们都提心吊胆,唯恐上了裴世溪的名册,叫他抓进镇抚司去。
“对了,你下月不是要去一趟云洲岛办差吗?”长廊上,那裴公公忽然问道。
听到“云洲岛”三个字,裴世溪长睫一颤,一颗心都紧了紧,裴公公也叹了一声:“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啊……一晃眼,都多少年了。”
莫名而来的一句话,却令裴世溪也心潮起伏,他深吸口气,点点头:“对,我要去那云洲岛上,押解一个赤奴的重要俘虏回皇城,约是下月中旬动身。”
“好。”裴公公也按捺住万般情绪,扭头望向裴世溪,话锋一转,阴柔的嗓音不急不缓道:“你到了岛上后,便去探探越家那个孩子的虚实,若他知道内情,你就……废了他。”
杀人灭口太过明显,何况还是越无咎这般身份,他即便要死,也绝不能草率地死在那岛上。
所以裴公公只说了一个“废”字,一个废人是再没办法瞎折腾的,于是裴世溪便立刻心领神会了,他点了点头后,又在月下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若他什么也不知呢?”
“那你就看着办吧,不用来问我了,阿翁相信你能做得妥当。”
“是,阿翁。”
裴公公拍了拍义子的肩头,谈话至此结束,老者进了屋中,只留下“玉面阎罗”一人,静静站在屋檐下,久久未动。
“越世子,刑场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要相见了,我还当真很好奇,你会给我一个什么答案呢?”
世子磨牙:你这个骗子!
女鹅心虚:怎么办,骗得有点多,以后咋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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