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扶棺回幽州(1 / 1)

少君骑海上 吾玉 2246 字 6个月前

第203章 扶棺回幽州

灵堂设在城郊的一处老宅里,临时搭建的,仓促而简易,就像施宣铃的阿娘曾经在施府里躺过的那座灵堂一样。

兰豫白已向允帝请旨,头七之后,便会扶棺回幽州,带宁玖娘的尸骨归家。

他对于夫人身亡给出的理由不过是短短八个字——

除夕争执,意外坠塔。

这毕竟是家事,允帝也没有过问许多,只是准了兰豫白的上奏,不管越无咎如何阻拦,他也终究连自己姐姐的尸骨……都无法留住。

是的,越无咎去找过允帝,想为宁玖娘,为越家讨个公道,想重新翻案,想严惩幕后真凶,可他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哪怕他将除夕之夜发生的一切皆如实告知允帝,他得来的却依然是允帝的一顿雷霆斥责,曾经最疼爱他的那个“舅舅”甚至将桌子都掀翻了,咆哮着让他滚出去,让他永不可再提越家一案!

仇人近在眼前,越家却翻案无望,又一夜之间痛失阿姐,越无咎终究是扛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彻底病倒了,他连夜发起了高烧,人一直说着胡说,就像那时刚被流放到云洲岛上时,他在海船上一病不起,浑浑噩噩地抱着施宣铃,不住地喊着她“娘”时一样。

这一次,依然是他的“小铃铛”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整夜整夜地守在他身边,不断地想着办法为他退热。

可是少年心头的伤太深了,他经历的苦楚太痛了,寒冷的雪夜里,他浑身却烫得犹如正身处修罗炼狱中一般,他只是抱住施宣铃,抱住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妻子,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

“我不会,绝不会……让兰豫白活着离开皇城的。”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任是谁也不会轻易放下,越无咎的每一声梦呓,都像一把尖刀,在施宣铃心上狠狠地划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印子。

她原本想要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只能在这样的时刻尽数咽了下去,她不敢再刺激他分毫,不敢再让他得知更多不堪的真相,她只能在他说着胡话时,紧紧搂住他,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贴在他脸颊边,柔声对他道: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阿越,我知道你很痛,你挺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场雪马上就会停下来的,不会再有人死去的,不会的……”

这些呢喃的话语不知是在安抚着越无咎,还是在哄骗着她自己,不知不觉间,施宣铃脸上已淌满了眼泪。

她的一颗心也像追随着宁玖娘而去一般,不断地往下坠去,不知何时便会摔得七零八落,再也拼凑不完整,再也辨不出自己……来时路的模样。

当好不容易喂越无咎服下药,看着他沉沉昏睡下去后,施宣铃裹上斗篷,悄悄去了一趟城郊的灵堂。

那座老宅是裴世溪的地盘,就连灵堂都是裴世溪仓促之间备好的,越无咎连阿姐停棺之处在哪都找不到,而施宣铃知晓却又不能说出来,她只能替越无咎去灵前为宁玖娘上一炷香,也顺便去见一见兰豫白,劝说他一些东西。

可施宣铃不知道,早在她之前,便已有人给兰豫白带过话了。

裴世溪同兰豫白兄弟一场,奉氏与贺兰两家又有百年盟约,交情着实不错,可他私心里却觉得宁玖娘早就该死了,所以他虽为宁玖娘准备了灵堂,自己却从未去灵堂拜祭过一次,他只是派小陌去给兰豫白带了一本佛经,以及几句话——

<div class="contentadv">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如今,会烧伤你的那团火熄灭了,你再无软肋与顾忌,天高海阔,任尔遨游,待得盟约大业成,杯酒映红烛。”

若是这番话宁玖娘泉下有知,只怕会托梦夜夜去怒骂裴世溪,她尸骨尚未寒,裴世溪便已开始劝兰豫白放下旧爱,待得大业一成,他什么女人没有?

可这红烛能再燃,交杯酒也能再与新人去饮,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意,还能重来一次吗?

裴世溪心中毫无男女情爱,只有奉氏一族的大业,所以他不会懂,也不屑去懂。

当施宣铃来到城郊的灵堂时,院中万籁俱静,只有一道寂然的背影坐在棺木前,如同一尊石像般,久久未动。

名动幽州的兰家四公子,背影依然清俊如竹,不改风华,只是他那一头青丝,如今已全然变白,如漫天纷飞的白雪一样,清寒入骨。

原来人伤心到了极点,当真会一夜白头,施宣铃一边踏入灵堂,一边眸光复杂地望着棺木前守夜的那道颓然身影。

她心中五味杂陈,莫名地,便问了一句:“值得吗?”

兰豫白的身影依旧一动也不动,仿佛被钉在了棺木前,施宣铃叹了口气,在灵前上了炷香,又跪拜一番后,这才扭头看向旁边的兰豫白,轻轻地说出了心底之话:

“你们贺兰一族,其实不必为了奉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她深吸口气,眼尾微微泛红,想到那夜佛塔上一跃而下的那道红影,她胸口便闷得慌,深埋在心底的那些话索性也对着兰豫白一股脑儿地道了出来:

“你明明爱她至深,却为了所谓的盟约去利用她、伤害她,让她带着孩子绝望赴死,你明明是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何要去做奉氏一族复仇的刀子呢?你这一生难道都只是为了别人而活吗?你贺兰家的世世代代都要失去魂魄,失去本心,失去自我,成为奉氏一族的牵线木偶吗?”

手腕上的铃铛因为主人的激动而跟着微晃起来,那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偌大的灵堂里显得那样空灵,又那样直逼人心。

施宣铃深吸口气,见兰豫白依然不为所动,毫无反应,她不由叹息了声,又凑近了些,放缓了语调道:

“兰豫……贺兰公子,那些恩怨早已过去了数百年,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不能被困住,奉氏如此,贺兰氏更是如此,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复国之梦,抛却一切的一切,牺牲掉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当真值得吗?”

这一回,兰豫白的身影一顿,他终于回过头来,凝眸看向了施宣铃,好半晌,他才幽幽一笑,似带嘲讽——

“神女后人?命定之主?奉氏一族的大救星?当真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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