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棠手中握着一把刀,就那样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腹中。
痛感后知后觉地来袭,叶瑾帆僵冷了一整个晚上的身体,终于在此刻恢复了知觉。
痛,很痛。
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用力想要推开怀中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反而将他缠得更紧了一些。
陆棠伏在他身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竟然缓缓笑了起来。
“我说过,我不许你走……”她看着他,“你就不能走——”
话音落,她猛地抽出那把刀,下一刻,再度用力扎进了叶瑾帆的腹部——
叶瑾帆全身再度重重一僵。
“我可以什么都不是……”陆棠继续道,“可是我就是要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永远——都别想去跟你那亲爱的妹妹双宿双飞——”
听到这句话,原本僵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的叶瑾帆,忽然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随后,他竟用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她——
陆棠又一次摔倒在泥地里,可是她的手中依然还握着那把刀,那把染满了叶瑾帆血迹的刀。
此时此刻,他的身上,两个伤口血流如注。
血水跟雨水混合在一起,再混进泥水里,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陆棠知道,他走不了了,他终于走不了了……
然而,就在她冷眼看着他的反应时,叶瑾帆却忽然微微撑起身子,随后,他竟然硬生生地站起身来!
他站立得很艰难,几乎刚刚站起来,就险些又一次摔倒——
可是他又撑住了。
他捂着自己腹部的两处伤口,艰难地一步步朝前走去。
而他去的方向,是水边——
意识到他要去哪里,陆棠忽然猛地起身,又一次扑向了他。
这一扑,叶瑾帆重重摔倒在地,而陆棠又一次举起刀,一把插进了他的后腰。
“走啊!”她声嘶力竭地尖叫,“我看你还能走去哪里!我看你还能去哪里!”
叶瑾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棠就跪坐在他旁边,冷冷地盯着他一动不动的身体看了很久,她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扑到他的身上,用力地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摸着他已然没有温度和血色的脸,颤抖着开口喊他:“老公?老公?”
叶瑾帆双眸紧闭,双唇同样紧闭,一丝反应也没有。
“老公……”陆棠眼中忽然有眼泪掉下来,“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是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
雨水不断冲刷在叶瑾帆脸上,就在陆棠拼命抱着他哭喊的时候,他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眼见着他缓缓睁开眼睛,陆棠大喜过望,连忙为他挡住头顶的雨,“老公,你醒了?是我啊,你看得见我吗?我是棠棠——”
她俯身下来看着他,叶瑾帆的眸光散了又聚,最终才艰难停留在她脸上。
“对,是我,你看看我,你看清楚我——”
陆棠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叶瑾帆忽然在她手上推了一把。
随后,他忽然又一次艰难翻转身子,仿佛想要起身。
可是他起不来。
太痛了,身上每一个地方都痛,让人无力承受的痛。
可是他必须要起来。
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在那个地方,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努力将全身的力气汇聚,最终,他趴在地上,用手撑着自己,开始一点点地向前爬。
往前不到十米的位置,就是河岸,水面上,有一艘船在等他,可以将他送去他想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他必须要去……
那个人,他必须要见……
陆棠又一次被他推到旁边,僵坐在泥地里,看着他艰难向前爬行的身体,近乎呆滞。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棠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她明明就在这里。
为什么,他却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去向别的地方?
她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叶瑾帆艰难前行的身体,忽然难以控制地痛哭出声——
在她近乎嚎啕的痛哭声中,叶瑾帆缓慢的移动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
在离水只有两米的位置,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可是依然有满心的不甘——
为什么不早两分钟离开?
为什么要跟身后的这个女人纠缠不休?
为什么最后一次联络,只跟她发了消息,而不是打电话过去听听她的声音?
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的许诺,却一次也没有实现?
为什么从来没有仔细听过她说话,将她的愿望放在心上?
为什么当初要对她那么狠心,害她险些殒命,吃尽苦头?
为什么要利用她去做那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让她一辈子都满怀内疚,再也没办法真正地敞开心怀?
为什么,要在一开始招惹上她?
为什么,又要让她伤心?
为什么……
他睁开眼睛,艰难地看向眼前乌沉沉的水面,以及河水对岸,那肉眼根本看不到的另一方天地。
那一方,他永生也无法再到达的天地。
……
凌晨两点,香城。
叶惜从汉堡店的落地窗望出去,发现雨好像已经停了。
她不由得起身,推门走出店外,发现雨真的停了,只剩房檐偶尔还有残余的雨水滴下来。
雨过天青,那应该一切都会好起来。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身又回到店里,看了看时间之后,重新拿起了手机。
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没有打电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可是这条信息发过去许久,却都没有回应。
叶惜不由得蹙了蹙眉,正犹豫不决间,忽然听到旁边的保镖低声道:“这时候叶先生应该不方便看手机,叶小姐不用着急。”
叶惜想了想,点点头应了一声之后,重新点开了自己之前正在编辑的那篇文字。
这是她写给慕浅的一封信。
她知道对慕浅和霍靳西而言,叶瑾帆做了多少不可原谅的事情,她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这样远走高飞有多自私多不负责,可是她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人性总是如此,到了自己身上,所有事情若都能避重就轻地解决,那应该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办法吧?
她自私,她懦弱,她没的选。
她好不容易等到他愿意回头的那一天,她没办法再失去他。
叶惜反复将手头那封信编辑了又编辑,每一个词语都反复斟酌,不知不觉,又弄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到她又一次抬起头来,才惊觉时间飞逝。
而两个保镖显然也有些心急起来,其中一个人正站在外面打电话。
叶惜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他在跟谁打电话,却见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隔着玻璃窗,叶惜看到了他骤然陷入惊愕的表情,以及那眼神之中,不经意流露的怜悯。
怜悯……
他是在怜悯她吗?
可是她有什么好值得他怜悯的呢?
叶惜呆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想要出去问个清楚。
可是不待她走到店门口,她忽然就被店中摆放着的一张连桌椅绊了一下——
摔倒在地的瞬间,叶惜心脏忽然剧烈收缩了一下。
眼见她摔倒,门里门外的两个保镖同时近前来扶她,叶惜却只是紧紧抓住其中一个的手不放。
她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已经血色全无。
“你在跟谁打电话?”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我哥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面对着她的问题,那名保镖神情近乎凝滞,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只是看着她,目光悲悯。
叶惜全身僵冷地跟他对视了片刻,忽然推开他站起身来,快步朝外面走去。
然而才刚刚走出门,她忽然就又一次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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