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娘的声音柔和而轻盈,宛如一朵随风飘荡的云朵,温顺且恭谨。
然,南子奕通体冰凉。
抬眼看着沈七娘,似是想从她脸上发现些什么。
帷幔遮蔽了光线,沈七娘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
南子奕心中暗想,即便沈七娘如同云朵,也是一朵预示着风暴将至的乌云。
他珍重地放下断裂成两截的软鞭,然后随意地擦拭了掌心的血迹,将沾血的手帕一扔,眉宇间透出一股冷峻,沉声说道“沈成绮,这门婚事并非非你不可。”
“奉恩公府的儿郎中,唯独我一人尚未婚配。”
“然而,吴兴沈氏家族中并不缺少适龄的女子。”
“我素有纨绔之名,名声本就不好,即便悔婚,也算不上什么致命的错误。”
“扪心自问,自从两府定下婚约以来,我对你百般顺从,忍受你的虚伪、喜怒无常、阴险善变。”
“这还不够吗?”
“倘若你所求过多,那你我的婚约还是作罢吧。”
“恰好,婚约还没来得及传至吴兴,你回吴兴寻你的如意郎君,我与你的堂姐妹另立婚约。”
沈七娘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嘲讽,但那只是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紧接着,她静静地凝视着南子奕。
耳边,唯余马车轮子咯吱咯吱地碾着青石板的声响。
南子奕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又忍不住握紧。
心里憋着一口气,不闪不避直勾勾的回望着沈七娘。
倏地,沈七娘身体前倾,靠近南子奕,脸上露出一个诡异而夸张的笑容,手指勾起南子奕半绾着垂落的发丝,笑道“子奕,就像你说的,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今儿,一见谢小侯爷和谢侯夫人,便如此大动干戈,由不得我不多想。”
“婚约既成,就绝没有悔婚的道理。”
“吴兴沈氏是真心实意想跟二殿下和奉恩公府结盟,守望相助。我亦是很欢喜、很甘愿嫁给你的。”
“子奕,休要任性。”
“南世子曾说,你涉世未深,天真单纯,易被心怀叵测之人左右……”
“够了!”南子奕厉声打断,冷冷的睨了沈七娘一眼,攥着软鞭,掀起车帘,径直跳下马车。
他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
沈七娘痴痴的笑着,捻起染血的帕子,指腹轻轻划过,神色玩味。
南子奕还真是将所有情绪和心思摆在脸上。
看来,她得想方设法,细细探清南子奕和顾荣的过往了。
她总觉得,顾荣穠艳独绝的面容下,是一颗蛇蝎心肠,绝不容小觑。
“送我去奉恩公府。”沈七娘轻声吩咐着车夫。
而南子奕,脚下生风,穿过巷子,拐入了另一条长街,将熟悉可怕的声音,遍体生寒的笑容,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大哥说,吴兴沈氏豪门望族,沈氏女琴棋书画、德容言功,各种翘楚,娶之,必能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是一桩雅事。
母亲说,沈七娘温良恭俭,婚后定可相夫教子。
是他的幸事。
可,他不是学富五车的才子,更不是陌上如玉的君子。
他不会抚琴,更不懂瑟,书也读的一塌糊涂。
真正的积石如玉,温润而泽,是像……
南子奕看向了路中间行驶着的马车。
确切的说,是看向了坐在车辕上驾车的青衫公子。
乔吟舟。
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的乔吟舟。
这世上,驱策乔吟舟驾车的,怕是只有乔老太师。
南子奕慌乱的将浸了鲜血的软鞭藏进宽大的袍袖里,随后压低头,脚步匆匆,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因而,也就错过了乔吟舟清冽冽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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