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哭诉着:“法院刚刚判了三年,我们要上诉,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就算我以前不懂事,我现在给你磕头赔罪了。”
母亲哭完,向莫大盛“咚咚咚”磕起响头,一个女人为了儿子,什么尊严都放下了。母亲磕得莫大盛心中起了怜悯之心:
“你起来再说吧,我还是那句话,我帮你儿子,你儿子也要帮他自己,交出将军罐。”
“大盛,如果少宝真不知道将军罐在哪儿?你是不是就不帮了?”
“不是我不帮,是他自己甘愿放弃最后的机会!”
母亲站起身来,抹掉眼泪,走出了昌南会馆,骑着电瓶车向城南的家中驶去。
母亲走进家门,父亲正在屋檐下沉默地抽着烟。
这时,母亲收到我打来的亲情电话。
在法院判决之后,去监狱之前,监狱会安排打一次亲情电话,既是通知,也是人情。
“妈——”
“少宝——”
“家里还好吗?”
这是三个月以来,我和母亲第一次通话,母亲想到在昌南会馆的委屈,哭出了声:
“家里很好,妈对不住你。”
“妈,你怎么了?”
“我没用。”
“妈,你不要再找人了,三年很快的。”
“别灰心,彭律师说了,三十天以内,你还在看守所,我们还有三十天的上诉时间。”
“妈,我不想再折腾了,上诉翻案几乎不可能的,我也受够了关在看守所里。我在监狱好好干,努力减刑,过两年我就出来了。”
“听我的,反正上诉的材料彭律师会准备,监狱关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呐,你在里面要吃多少苦,你去那里,还不知道怎样被人欺负,你好好准备,上诉是有希望的。”
“妈,你还记得吗?我大学时参加过法律协会,还参观过省城监狱,里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就当你儿子出一趟远门吧!”
“哪个孩子出门要三年的?齐妙会等你三年?”
当母亲提到齐妙,当母亲在电话中不停地啜泣,我的心一阵阵刺痛,坚强的内心还是决了堤,忍不住哭出了声:
“妈——”
这一通亲情电话以恸哭而结束。
父亲在屋檐下一根接一根抽着香烟,院子的地上,扔满了烟头。
父亲最后扔掉一支没抽完的香烟,劝起母亲:
“我也问过彭律师,他说上诉也没什么把握,与其这样折腾让少宝呆在看守所,还不如早点去监狱。”
自从我被抓之后,母亲没见我父亲四处奔走,现在还在这里泼冷水,她气得抓起一只青花蓝边碗,向父亲的头上砸去。父亲一回头,没来得及躲闪,青花碗正砸在父亲的嘴角,门牙被砸掉了两颗,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母亲骂道:
“要不是你输了彩礼,输了瓷厂,少宝怎么会去泊阳湖?不去泊阳湖捞东西,他就不会干傻事,你个没用的窝囊废,你好去死了,滚,马上滚——”
父亲抹掉嘴角的血,想到我被判三年,看到自己被砍断的手指,他压抑太久的内心也绷不住了,捡起地上还没有摔碎的青花碗,重重地摔碎在地上。
“滚就滚,你有用?到处求人,到头来,还不是跟我一样没用!”
“曹三宝,你太让我失望了,当初我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你这个没有卵用的窝囊废!”
“我没用,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们离婚!从今往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母亲收拾好衣服,拖着一个箱子,离开家里,往城北的方向跑去,一路跑,一路抹着眼泪……
我放弃了最后的上诉,我很害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站在法庭上,母亲的希望再次变成失望,惭愧,忐忑,屈辱……这些情绪交织着,我会不会再次失声恸哭,我不知道。
一切早点尘埃落定,或许比纠结更好。放弃上诉之后,就等着发往监狱,在监狱和看守所对接之后,最终我被分配在了省城监狱。五章三十八条、补充十四条等监狱的行为规范,我没有心思去背,当然这些内容,我在监狱也能很快地背熟。
在发往监狱之前,我做了最后一次体检,抽血化验,看有没有艾滋病之类的传染疾病,看是否有明显的外伤,如果有这些,监狱是会拒收的。当然,这些我都没有,虽然看守所非常煎熬,但最后还是熬过来了,现在就等着发监的日子。
失落与希望,忐忑与期盼,等待与惶恐……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当监狱的大门打开之后,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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